第 4 章 管教(2 / 2)

深藏不露 退戈 11734 字 8個月前

妙兒眼眶濕潤,忍不住哭訴道:“我怕是得罪了我們三姑娘。她叫我一遍又一遍地打掃屋子,我不知該如何才能叫她滿意。”

婢女聽著不滿,低聲道:“那三姑娘糟踐人的法子怎麼那麼多?這不是故意折磨你嗎?”

妙兒半坐在地上,擦著眼角嚶嚀道:“真羨慕你可以伺候二姑娘。誰不曉得二姑娘最是仁善。我怕今後還有更多的事情要等著我。”

“你先前也在姑娘身邊待過,姑娘不會就這樣不管你……”那婢女想了想,將她拉起來,說,“我替你去問問姑娘吧,若是她願意為你說話,應該就沒事了。”

妙兒欣喜道:“謝謝妹妹,也替我謝謝二姑娘!”

不久,宋詩聞披著外衣來了小院。

她寬大的衣裙下擺在風中起伏,行走時腳步輕輕踩地,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黑暗裡朦朧的身影,顯得十分曼妙。

顧風簡見到三人,沒有太多反應。他抬起手在山根處揉了揉,緩解疲憊的雙眼。等了片刻,見人還堵在門口不動作,不耐道:“把門關上。”

宋詩聞是在等他主動搭話,沒想到他冒出的第一句竟然是這個,當下尷尬中又有些怨憤,暗暗罵了句“粗鄙之人”,主動走進來。

“三妹,妙兒是做錯了什麼嗎?”

宋詩聞停在屋中,與他保持了距離,並不想表現得太過親昵。但她說話低聲婉轉,又好像和對麵的人十分要好。

“我不過是叫她打掃了一遍屋子。怎麼你也要管嗎?”對比之下,顧風簡的聲調語氣,變得更加冷淡。雖然好聽,卻帶著上位者的氣勢與威嚴。

他沒有指明,下一句直接問了妙兒:“你是去二姑娘的院裡打的水嗎?”

妙兒縮著脖子,將自己藏到宋詩聞的身後。

宋詩聞款款上前一步說:“三妹,妙兒曾是我的婢女,與我也算有一段主仆情誼。她手拙嘴笨的,偶爾會犯錯,其實沒什麼壞心。若是又說錯了話,望你看在姐姐的麵子上,能原諒她一次。”

“你的意思是,往後這宋府的婢女,都不能去差使做事了?”顧風簡,“她是府中仆役,她不做,莫非你做?”

宋詩聞身邊的婢女急道:“我們二姑娘身份尊貴,豈可相提並論?”

顧風簡:“你們二姑娘身份尊貴,所以容得你們隨意插嘴?未見過那戶尊貴的大戶人家,禦下如此寬縱。”

婢女默了下,見宋詩聞麵色緊繃,沒有阻止她,又繼續道:“我們姑娘,是心懷慈悲。”

顧風簡好笑:“宋府的下人真是奇怪。不聽話,不做事,嘴碎,怠惰,還喜歡指手畫腳。宋府如何縱容下人,與我無關。可這人,既然是我的貼身婢女,我便有權管教。”

宋詩聞唇色發白,依舊溫婉道:“聽說三妹已經叫她打掃了兩遍屋子了。”

顧風簡點頭:“打掃了兩遍都沒打掃乾淨,看來宋府的奴仆平日的確不常做事。我身邊不養廢人,你若是舍不得,可以將她帶回去。”

宋詩聞勉強笑道:“我瞧著,已經打掃得挺乾淨了。”

“我眼裡容不得臟。”顧風簡眼睛在屋內幾個角落轉了一圈,“有沒有用心打掃,還有哪裡沒有清理乾淨,她自己心裡清楚。”

屋裡又安靜下來。

妙兒見宋詩聞竟然說不過三姑娘,心下也有些急了。手心變得濕潤,端著的盆也變得沉重。

宋詩聞乾巴巴道:“妹妹這是從哪裡學來的手段?”

“不從哪裡。”顧風簡笑得十分坦誠,“會見顧家五公子的時候,見他身邊的奴仆十分聽話,好奇他顧府如何家規森嚴,於是聊了兩句。”

宋詩聞聽見這話果然激動,臉上滿是不讚同道:“你怎可與顧五郎私下會麵?你該與他敬而遠之才是!”

顧風簡:“我想見誰便見誰。想和誰說什麼話,就和誰說什麼話。反正往後我和他,會是一家人。下次見麵,我還想問問他,對待府中下人,究竟該慈悲,還是該約束。”

“你怎……”宋詩聞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口氣悶悶地憋在胸腔。

彆說,她覺得這人還真敢。

宋初昭就是個野蠻的瘋子啊!

妙兒左右看看,發現自己還是得接著打掃,手指緊緊摳住水盆的邊緣,跪下道:“是奴婢不懂事了,這就去打水,今日一定將姑娘的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

宋詩聞深吸兩口氣,也不走了,說要看看妙兒是如何打掃,在一旁選了張椅子坐下。

顧風簡不理會,隻道:“二姑娘坐著的地方,也彆忘了擦。”

宋詩聞表情一黑,差點氣得要走。人站起來了,最後還是不甘,又坐了下去。

又是一個多時辰之後,妙兒將屋中所有角落都擦拭了一遍。這次不敢敷衍,做得極其仔細。連許多陳年的汙垢,也被她摳了下來。

她一雙手被水泡得發白,腿腳和腰背因為需要不停彎曲下蹲,已被磨得酸軟不堪。到後麵的時候,腳步沉重拖行。磨蹭著才把事情做完。

此時已是夜深了。

宋詩聞也早在冷硬的木凳上坐得酸疼,不時小心挪動位置以作緩解。抬眼看見顧風簡姿勢懶散地坐在那裡看書,更覺得時間難熬。早早後悔,隻是苦撐著麵子不肯離去。

妙兒再次站到顧風簡目前,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道:“姑娘,您看這次打掃乾淨了嗎?”

顧風簡上挑著眼看她,直看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語氣勉強道:“今日晚了,先這樣吧。”

宋詩聞馬上站起來,麵上快要崩不住,朝他點了下頭,大步離去。

妙兒也要跟著出去,結果顧風簡叫住了她。

“去哪裡?你是我的婢女,我讓你走了嗎?”

屋門外不遠處的宋詩聞腳步頓了下,沒有回頭,遲疑片刻,還是停了下來。。

顧風簡說:“在屋外候著,等我吩咐。什麼時候我要睡了,準備端熱水進來。安靜些,不要出聲。”

妙兒聽見他的聲音險些崩潰。

如此這般,宋詩聞是不會再等了,她知道自己在顧風簡這裡討不到好處,總不能繼續留在這裡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再慢慢找茬。半點不帶猶豫的,轉身離去。

縱然是初秋,雨後的天氣還是很涼的,尤其是夜間。

那帶著濕潤的輕風從走廊裡穿過來,不停鑽入人的皮膚,然後敲擊更深處的骸骨,將寒意留在裡麵。

妙兒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蹲在外麵。

原本她還存著心思,想宋初昭肯定是要休息的,總不可能為了為難一個奴婢,自己也跟著熬夜。不想她等了又等,身體快冷得麻木了,裡麵也沒有半點聲響。

若非那孤高的身影始終映在窗格上,她都要懷疑宋三是不是背著她先睡了。

顧風簡顯然是個喜歡熬夜的人。

他有個習慣,那便是一本書沒看完,就抓心撓肺地睡不著。不管是什麼書,都是如此。

怕是得過了兩個多時辰,每每妙兒要靠在門上睡著了,下一刻就會被叫醒。要麼讓她端壺茶進來,要麼讓她去拿點水果。做完小事,再將她支使到外麵吹風去。

估計再過不久,天都得亮了。

妙兒徹底放棄了希望。這時顧風簡突然叫她進去。

妙兒已經全然沒有了先前的銳氣。她踩著虛浮的腳步進來,站在門邊上,裹著寒氣,朝顧風簡問好。整個人同霜打過的矮草一樣低迷,終於乖巧了。

這一夜的冷風,叫她清醒了不少。

縱然宋初昭在宋府不受寵愛,她也是個主子。往後她還要嫁去國公府。隻要她有心思,有的是辦法拿捏自己。

無論是宋二,還是老夫人,不管背地裡多麼厭惡宋初昭,麵上都要掛著一層光鮮的皮。她們拿宋初昭沒有辦法,也不會因為自己替她們做了多少為難三姑娘的事就幫助她。

若是三姑娘好欺負,真同老夫人說的一樣翻不起風浪,隻能事事委曲求全,那自己確實可以從中拿點漏出來的好處。

顯然她不是的。她甚至比宋府任何人都沉得住氣,直到今天才發難。但她一旦生氣了,誰也阻不了她。

實際上,連二姑娘也是怕她的。

妙兒抬起頭,對麵前的人生出些懼意。

顧風簡:“知道哪裡叫我不高興了嗎?”

妙兒將嘴裡的唾沫用力吞下去,張開嘴說:“奴婢錯了。”

“我最討厭的幾種人,一是踰矩的人,二是自作聰明的人,三是欺善怕惡的人。”顧風簡勾起唇角,“我不想和你計較,是我覺得沒有必要。可我若想和你計較,你能算什麼東西?”

妙兒渾身起了層冷汗,不知是累的還是嚇的,兩股戰戰,身形極其蕭瑟。看著叫人生憐。

她跪下道:“奴婢知錯了。”

顧風簡:“想叫彆人看得起你,那就做些叫人看得起的事。奴顏媚骨、搬弄是非,一輩子也隻能叫人當個奴才。”

妙兒閉著眼睛說:“姑娘說的是。”

過了片刻,顧風簡帶著倦意道:“打盆熱水,我要歇息了。”

妙兒眼淚險些嗆出來,忙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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