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熟,但是範崇青熟。”顧風蔚笑道,“我近日與他玩得還算好,可以讓他將人叫出來認識認識。”
顧夫人說:“那你也多叫幾個朋友,出去散散心。”
顧四郎高興了,抱拳道:“遵命,母親大人!那父親若問起來,您就說,我去替您辦事了。”
顧夫人拍了他一下,嫌棄道:“走開!”
宋初昭心裡嫉妒。
她也想去呢。
·
宋初昭說是要等兩日,可是最後也就等了一日,到第三天的時候已經按捺不住,帶著書去找顧風簡。
她從正門進去的,宋府的下人見她前來拜訪,好生震驚了一會兒。
春冬聞聲出來領路,攔開其餘仆役,快步將她帶到院子,將院門合上,鎖住。
顧風簡走出來,與她點頭。
二人氣質截然不同,不過數日未見,宋初昭定定看著對方,已覺得自己陌生非常。
這張臉是自己的臉,可這個人,實在是太奇怪了。
宋初昭顧忌春冬在,問得很是含蓄,隻道:“你在宋府過得好嗎?”
“唉——”春冬重重一歎,將話題搶走,“過得不大好的。”
顧風簡與宋初昭齊齊看過去。
春冬繼續搭腔道:“宋府都不給飯吃的呢!”
“什麼?”宋初昭重新轉向顧風簡,“你平日在府裡,不會就吃一頓餓一頓吧?”
顧風簡唇角僵了下:“沒有,不是。”
春冬:“若非那日是我去,後廚就要拿些殘羹冷炙打發我們姑娘。明知我是顧府的人都這樣對待,若是換做妙兒去,不定端些什麼回來呢!”
在這件事上……宋初昭還是更信春冬的。
她對著顧風簡,一會兒這裡拍拍,一會兒那裡拍拍,上上下下地打量。顧風簡站著任由她打量,就聽她唏噓了感慨了一句:“唉,難怪說哪裡不一樣了,原來是你瘦了。”
顧風簡:“……”瘋了不成?自己什麼模樣都不記得了嗎?
顧風簡說:“春冬誇張了,沒有的事。”
宋初昭卻不信。她想著不能如此,她在顧府被照顧得如此周到,哪能由顧風簡一人受苦?
她拉著顧風簡到一旁的桌子邊,小聲私語道:“你說實話,能吃得飽嗎?”
她想起來自己的飯量,摸了摸耳朵,有些臉紅道:“我好像……挺能吃的?你到底養不養得起我?”
顧風簡頓了下,好奇問道:“我如果養不起,你要怎麼辦呢?”
宋初昭當即在身上摸了摸,最後從袖中取出所有銀子,拿去遞到春冬手裡。
“若是宋府往後還這樣苛待你們,你也不必同他們爭吵。儘管出去買些好吃的。彆委屈自己。若是錢不夠,我再給你。屋中還想要什麼,一並添置。你聽五……三娘的話。”
春冬愣了,視線在手心的一串大錢與宋初昭的臉上來來回回地轉,末了冒出滿是困惑的一句:“啊?”
顧風簡一手搭在桌上,肩膀抖得快要直不起身來。
宋初昭窘迫,叫顧風簡一笑也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合適。
她以前都是自己出去買吃的的,怎麼現在不行嗎?
她趕緊又把錢取回來,塞回袖子裡,隻悶悶道:“哦。”
春冬也回過神來,笑道:“五公子真是,平日沉穩冷靜的,怎麼見了三姑娘,就失了分寸。”
宋初昭心說,他倆本來就不是一把尺,那量出來的分和寸自然是不一樣的。
顧風簡還在那邊笑:“我不是認真說的。”
“我是認真問的,你卻耍我!”宋初昭忍了會兒,忍無可忍道,“你不要笑了!”
顧風簡於是板正了臉,說:“你可以把銀子給我留下。春冬平日備禮,手上缺些銀子。”
宋初昭:“所以你到底要是不要嘛?”
顧風簡說:“你給我,我就要。”
“那你還笑我!”宋初昭一麵低頭掏銀子,一麵嘀咕道,“本來就是你的。”
宋初昭出門時,沒帶多少銀錢,聽顧風簡說要錢,恨不得將全身值錢的東西都掏出來給他。摸來摸去,將身上的玉石也拿出來的。
春冬傻愣愣地在旁邊站著,見宋初昭這般行為,想出口製止。顧風簡半靠在桌上,淡淡瞥了她一眼。
那目光涼颼颼的,□□冬又想起平日五公子的眼神,不由打了個哆嗦,將話憋回去。
最後桌上擺了一堆東西。
顧夫人知道她今日是來宋府的,特意給她配了不少玉飾,恨不得要她富貴逼人。現下東西都在這裡了。
顧風簡也沒想到她能拿出那麼多來。驚訝過後,手指在幾樣東西上麵按了按,問道:“你有喜歡哪個嗎?”
宋初昭看了一圈,指著其中一個翠綠色,葫蘆狀的小掛飾道:“這個吧。看著還挺好玩兒的。”
顧風簡:“哦。”
宋初昭以為他會將那東西給自己留下,結果顧風簡專門撿了那塊玉佩和銀兩,其餘的又叫她拿回去了。
宋初昭汗了下,聽顧風簡道:“那我就……代你收了?”
宋初昭點頭。她彎下腰,極小聲地說了一句:“用掉的我以後再還你。”
“倒是不必,”顧風簡也用氣音回了一句,“顧五郎有錢,養得起自己。”
春冬見他二人說悄悄話,自知礙眼,悄無聲息地要退出院門。走到邊上的時候,妙兒恰好抱著掃把進來,問道:“姑娘,院裡需要打掃嗎?”
顧風簡抬起頭,對外說道:“不用。你二人都出去吧。”
妙兒福了福身,同春冬一起退下。
宋初昭看著她漸漸遠處的身影,又後知後覺地看了眼院子,才發現院子乾淨了不少。
顧風簡主動解釋說:“妙兒打掃的。”
宋初昭不敢置信:“她怎麼那麼聽話?”
她眯起眼睛,細思過後,判斷說:“有陰謀!她在你麵前裝乖巧,你可千萬不要信!”
“想叫人聽話,有很多種辦法,尤其是她這樣的人。”顧風簡不想在妙兒身上浪費時間,問道,“聽說四哥帶你出去了,他沒帶你去什麼危險的地方吧?”
“倒沒什麼大事。”
院中沒有外人,宋初昭放鬆了不少,大大咧咧地在他對麵坐下,將這兩日的事情和他說了。
顧風簡聽過後沉默許久,冒出一句:“我不會射箭。”
“什麼?”宋初昭大驚,瞳孔顫了顫,“那……那你四哥叫你去射箭做什麼?”
顧風簡還是很了解他親哥的:“興許是想讓你幫他罵人。”
宋初昭回不味來:“啊?”
“這樣縱然輸了他也能掙回一點麵子。”顧風簡說,“或是輸了也可以賴個賬。”
宋初昭聽得欲言又止,實在難以從畢生所學的詞彙中找出一個來準確形容顧風蔚這個奇人。最後百般糾結,隻冒出一句:“你四哥可真是……太不同尋常了。”
顧風簡見她吃癟,笑道:“不用管他,他行事就是如此。”
顧風簡淡定,宋初昭卻不能。
“那怎麼辦?”宋初昭說,“你四哥好像也沒說什麼。我以為他不拘小節。這樣看來,他分明是演技卓越啊。莫非他已發現不尋常。”
顧風簡安撫地說:“或許沒有。我幼時曾有一段時間不與他們住在一起,會些他不知道的,也可以推脫過去。而且……四哥不會同我父親說這事的。”
宋初昭:“為什麼?”
顧風簡端過小桌上的茶壺,手指在杯沿上摩挲了一圈,說:“父親以前,不準我學武。”
“為何?”宋初昭不解,“你四哥都學了啊。我看他身手還不錯。你身體不好,更應該學一點,強身健體才是。”
顧風簡又沉默了,還有些出神。
宋初昭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顧風簡才淡淡飄出一句:“先生說我會以武犯禁。”
宋初昭:“哪個先生?”
顧風簡再次頓了一下:“算命的先生。”
宋初昭眨了眨眼睛,字正腔圓地唾罵道:“他就是一個騙子!”
萬分篤定,氣憤難當,再三強調:“鐵定是個騙子!還是個無恥的騙子!不用見他我也知道他是在騙人!”
顧風簡看著她,笑出聲來:“對,他確實是個騙子。如今天下人都已經知道他是個騙子,可當初確實是個風光煊赫的人。”
宋初昭憤憤不平:“那他得害了多少人?你怎麼那麼倒黴,竟然碰上他。”
顧風簡點頭,倒出一杯茶,歎道:“我大約是真的倒黴,經常遇見些騙子。上次和你聊天提起一個,今天又提起一個。總是說到騙子。”
宋初昭:“……”
宋初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不常吧?有的人會改過自新的。”
顧風簡隔著杯子與她對望,眼角微彎:“嗯,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