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已經遠去,禦史公還倚在門邊,遺憾遠眺著宋初昭的背影。
他歎了口氣,正欲轉頭,適才將他留下的顧國公從他身邊穿了過去。
“且慢!”禦史公跟上對方的步伐,笑道,“顧國公,是想同我了解一下禦史台的事務嗎?”
顧國公頭也不回,孤高冷傲道:“沒有。”
禦史公:“你方才不是說有事要同我商談嗎?”
顧國公特意停了下,嚴肅宣告道:“我兒不願與你一起吃飯。”說完繼續快步行走。
禦史公不滿道:“你這人說話怎麼那麼直白?”
顧國公說:“你不見我兒對我都這般冷淡,還同你一起吃飯?”嗬。
禦史公咋舌一聲。
“我還沒說你呢,顧國公,你從未說過你們家五郎還是個斷案高手啊。這樣的人,你將他派去戶部,派去與那幫鬱鬱不得誌的老儒生混在一起,不是埋沒是什麼?換做是我,心裡也要不痛快。心思敏感些,還少不了要多想。”禦史公撚著胡須,笑道,“我們禦史台就大不相同了。台院中有許多年輕子弟,俱是聰穎過人之輩,定能與五郎好好相處。且院內機遇良多,能叫五郎好大展身手。”
顧國公冷笑:“你不是說五郎沒有定性嗎?”
“年輕人呐,總該有些氣性,非要他們循規蹈矩,方是強人所難。”禦史公反應了一下,又說,“不是,我沒說過這樣的話。我最多也隻是藏在心裡想想。顧國公,究竟是你在冤我,還是你心底其實就是這樣想的?”
顧國公再次停步,轉身用力看了他一眼。在禦史公以為對方要與自己辯駁時,這人又轉了回去,用快的腳步加緊離開。
禦史公:“……”就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又好像不能。比君心還難測。
?
今日天朗氣清,顧風簡坐在後院的池塘邊上喂魚,順道曬曬太陽。
賀老爺與顧國公不一樣,見他總呆在屋中看書,總要擔心他為何不出來走走。覺得他回京城之後,必須被悶在家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畢竟賀菀給他們的書信之中提過,“昭昭雖聰慧,然不喜念書。四書五經尤甚。唯兵法怪談略有涉獵。”。
賀老爺心想,不喜歡念書的人怎麼突然就開始念書了?還不是因為沒地方好去。為什麼沒地方好去?都是因為京城裡的那些人喜歡講一些不儘不實的壞話,讓人難受。
雖然近段時日,類似傳言已經消弭,但昭昭想必對他人十分失望。
尤其先前顧五郎半夜爬牆的事,給了賀老爺太大的刺激,他腦海中一直惦記著夫人說的“昭昭沒有朋友”這件事。
昭昭的朋友都在邊關啊,否則哪能給了顧家小子可乘之機!
為了委婉解決此事,聰明的賀老爺了靈機一動,決定請幾位同齡的姑娘來家裡與外孫女作伴,也好讓人早日習慣京城的生活。
可惜賀老爺提出此事後,被顧風簡一連數次拒絕直接給憋了回去。
他或許隻是隨口一提,但著實給顧風簡帶來了莫大的震撼。
顧風簡察覺到賀老爺也是個不尋常的人,臨睡前又去找賀老爺說了兩次,確認對方沒有自作主張請人前來,才敢上床休息。
當夜顧風簡做了噩夢,夢見自己被一群女人圍在中間。那群看不清麵容的女人拉著他的手喊他“昭昭妹妹”。他受不了,轉身逃跑,幾人便追。無論他跑到哪裡,賀老爺都會帶著新的姑娘出現在他麵前,叫他們好好相處。
夢境迷離而恐怖,好在春冬及時將他叫醒。醒來後額上隻餘滿頭虛汗。
從與宋初昭互換身體開始,顧風簡還是第一次做噩夢。從那以後,他看書都隻敢悄悄。沒事也不敢窩在房裡了。
倒是深刻體會到了與宋初昭相反的那種無奈。
他百無聊賴地坐著,春冬一路小跑從外麵進來。
“姑娘!”春冬跑得額頭碎發翻飛,急急停在她的身後,彎下腰神秘笑道,“姑娘,你知道我們公子這兩天在做些什麼嗎?”
顧風簡隨手往池塘裡撒魚食,心說應該是在哭吧,畢竟父親在拿軟刀子逼她看書。
春冬已激動道:“公子可真是斷案如神啊!如今京城裡都在說五公子穎悟絕倫,明察秋毫。且深謀遠慮,麵麵俱到!”
顧風簡半闔的眼皮向上抬起:“斷案如神?”
春冬說:“是!我在街上聽見了好幾種傳聞,也不知道究竟哪個才是對的,反正是五公子救了季公子沒錯。話說當時,場麵十分危急……”
顧風簡打斷她:“哪個季公子?”
春冬:“似乎是季禹棠季公子,便是四公子時常說的那一位。”
顧風簡遲疑:“她怎麼會與季禹棠扯上關係?”
“偶然遇上!若非偶然遇上,季公子怕是已被當做賊人抓了。幸虧我們公子在,隻一眼便窺破了真相,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誘出證人是在說謊,還了季公子的清白。甚至幾人都沒回過神來。”
春冬握著拳,慷慨激昂道:“當時群情激憤,季公子被人圍在中間。多虧我們公子冷靜,冒著危險上前,將他救了出來。據說季公子不久前才與公子發生過嫌隙,暗地裡說了我們五公子的壞話,但是我們公子豁達大度,未與他計較。當真是君子之風,叫……”顧風簡忍不住再次打斷:“我更想聽,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而不是一堆莫名其妙的誇讚之詞。
結果春冬道:“沒打聽清楚。隻曉得連禦史公都對我們公子很是欣賞。”
顧風簡:“台院事務繁多,禦史公還會關注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