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風簡對他師姐已經沒什麼大印象了。隻記得對方瞳孔的顏色極淺,麵色也總蒼白得嚇人。因為她的眼神總是毫無波瀾,定定看著誰的時候,總有人說她像個死人。
冽水雖然性情冷淡,但很記仇。對那些說過她壞話的人,都暗戳戳地記在心裡,沒事翻出來罵兩聲。是以除卻顧風簡,沒交幾個彆的朋友。
福東來的幾個徒弟都很聰明,而冽水尤其聰慧。可能應了“慧極必傷”這話,她身體十分不好,連說話都沒有中氣的模樣,吐息時更是一副將將欲死的狀態。不知現在好些了沒有。
因二人都不大喜歡福東來,沒少湊在一起編排那惡人的壞話。冽水大部分的力氣,都耗在了這個上麵。
宋初昭:“那你為何說,不知道她算不算是道士?”
顧風簡說:“我師姐性情可算極端。跟著福東來學道門術術,習天文地理,算是半個倒是,卻不大信鬼神之說,平生也最恨裝神弄鬼之人。福東來死後,她就獨自離開了,在各處遊曆,偶爾會給我寄幾封信,順便送點錢。”
宋初昭驚訝:“她還給你寄錢?”國公府不缺錢吧?
“嗯。”顧風簡說,“我師兄過得清貧,錢都捐去修廟裡的佛像了,師姐看他可憐,就經常接濟他。又覺得不好落了我,所以也常給我寄東西。”宋初昭覺得他師姐聽起來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顧風簡說:“從前年起,她就曾提醒過我,叫我多注意些,最好是少出門,身上或許有大事發生。隻是她也算不準具體是什麼。所以我送信告知之後,她應該有所準備了。”
宋初昭:“這樣啊……”
宋初昭聽到事情有了頭緒,先是一陣歡喜,喜悅之下,又泛起一絲說不出的遺憾。
她覺得做顧五郎的生活很是瀟灑,這種瀟灑的快意如同有毒的蜜餞。吃多了上^癮,可早晚要戒。
好像她又要回去做那個不知禮數的宋三娘了。
然而這種心情隻是一閃而過,宋初昭藏得很快,她扭過頭,對著若有所思的顧風簡笑道:“走吧,先出去!”
二人到了園林門口,一群人正站在外邊,圍著掛在上方的紙燈高談闊論。
最中間的,自然是顧風簡的那盞燈。
顧風簡聽到些對話,發現那群文人正在念誦自己的詩,還念得聲情並茂,表情頓時不大自然。拉著宋初昭,想快點離開。
宋初昭好笑,故意道:“這詩要在這裡掛多久啊?五郎你不去聽一聽嗎,他們可都是在誇你。我也覺得你那詩寫得好,莫非你不喜歡?”
顧風簡不語,快速將人甩在身後,直到走到街上,才停下腳步。
宋初昭追上他,見他還有點彆扭,笑道:“我請你吃飯吧。仔細想想,我似乎還沒請你吃過飯。”
顧風簡淡淡道:“哦。”
宋初昭:“……”我知道,有意思的意思。
宋初昭朝前一指:“不挑了,就哪兒吧。”
那間食肆就開在園林附近,是這一片最大的店鋪,往日就有不少儒生路過,今日就更多了。二人到的時候,一大幫老老少少的書生,正聚在店中,同園林外的青年們一樣,說得滿臉通紅。
店家也是樂見其成,還特意給他們拚了幾張桌子。
兩人選了靠牆的隱蔽位置,坐下點菜。
宋初昭問:“你喜歡吃什麼?”
顧風簡說:“沒什麼特彆喜歡的。”
宋初昭問完已經知道答案了,因為想起顧風簡平日需要忌口,顧府給他準備的食物大抵都是清淡的東西。
顧風簡裝似不經意道:“你呢?”
宋初昭回憶了下,邊關吃的最多的其實還是各種蔬菜,畢竟那裡的家禽都很寶貝,平常不舍得殺來吃,魚或河鮮一類,就更少了。
所以她最喜歡的還是……
宋初昭:“肉!”
顧風簡見她鄭重其事的表情,臉色總算不至於如此陰沉,喊了人過來,什麼燒肉燒鵝燒雞,全都點了一遍,又加了幾道清淡的小菜,然後讓人上菜。
二人坐著等菜時,店家先上了一壺熱茶來。宋初昭抓過了雙筷子,正巧聽見外邊的儒生大聲說話,提到了她的名字。
“你們都說那宋三娘書法飄逸,該是人如其名,依我看啊,她根本是有違婦道!哪有女子像她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