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過了那麼些年,當初的念頭早已長成了一根刺。不去理會的時候沒感覺,便覺得不重要。偏偏它一直長在那裡,拔不掉,誓要證明它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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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前最後一次去看望傅長鈞時,其實並沒有看見對方的臉。
當時傅長鈞躲在賀府的雜物間裡,那裡光線昏暗,空氣裡混著潮濕的黴味。
傅長鈞靠在一個冷硬的箱子上,側麵對著她。頭發灑下來,沒有整理。黑色的衣擺鋪了滿地,同她的影子混在一起。
賀菀問他:“你知道了罷?”
傅長鈞隻給了她一個字的回複。
“嗯。</”
賀菀停頓了許久,說道:“那我走了。你要好好活著。”
傅長鈞:“……嗯。”
賀菀想叫這離彆能平靜些的,可還是沒忍住,要說出傷人傷己的話,她哽咽道:“我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你們都太討厭了。”
屋外微弱的光色照了進來,又很快被合上的門板遮擋。僻靜的雜物間裡唯剩下一片孤寂。
唐彰廉爬過來,靠在傅長鈞身邊,小心喚道:“舅舅。”
傅長鈞沒有回應,同個死人一般坐著。懷裡橫著長^槍,手指反複扶過尖銳的刀刃。
唐彰廉站起來,跑到門外。
他躲在暗處,悄悄跟著奴仆,一路看著賀菀離開家門,又哭著跑回來,跪在傅長鈞身邊道:“她走了。賀將軍親自背著她出去了。”
傅長鈞眼淚突地流了下來。他抬手捂住眼睛,可卻無法控製。
半大的少年握住了他輕顫的手臂。
傅長鈞沙啞道:“往後……”
唐彰廉撲過去,抱住他道:“往後你還有我!舅舅,往後你還有我!我會爭氣,叫你再將她接回來!”
傅長鈞的聲音碎在抽噎的喘息之中:“……你莫學我這樣。”
恍惚如昨日,傅長鈞抬手抹了把臉,不明白為什麼又夢見這件事情,還前所未有的真實,連賀菀的腳步聲都重了起來。
大約是因為賀菀回來了。
他將手背按在額頭上,長長歎了口氣,靜靜躺著,將那股酸澀的感覺從胸腔裡排遣出去。
“將軍,宋將軍在門外求見。”
傅長鈞緩了許久,才回複道:“叫他進來吧。”
門外的人遲疑道:“來這裡?”
傅長鈞:“嗯。”
“是。”
不多時,宋廣淵穩健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他抬手輕叩,而後自己走進來。
清晨的日光比較柔和,傅長鈞的木床前麵便是窗戶,照得他身前一片明亮。
宋廣淵說:“昭昭的婚約定下了。”
傅長鈞還困在夢裡,半坐在床上,低垂著頭,聲音暗沉道:“為何要來告訴我?”
宋廣淵說:“隻覺得,應該要叫你知道才好。”
傅長鈞的屋內幾乎沒有多餘的椅子,隻有一張簡便的木凳,擺在桌子旁邊。說明他不是個喜歡在家中留客的人。
宋廣淵在那張椅子上坐下,一手搭著桌,感慨道:“定在正月十五。元宵。也是個團圓的日子。你記得去。我也讓她給你敬個茶。”
傅長鈞本不想回答他,還是說道:“我知道了。”
宋廣淵:“你記得給她送禮。”
傅長鈞:“我自會備好。”
半晌後,宋廣淵又說:“除卻大婚的賀禮,再多備一份吧。昭昭剛出生時,身體很是羸弱,嘴邊連口吃的也沒有,是住邊上的農婦喂了她一頓,也算是死裡逃生。可惜這麼多年來,賀菀從未在正月十五給她過過生辰。”
傅長鈞偏過頭,銳利的目光刺向宋廣淵。
宋廣淵裝作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扯動著衣擺道:“賀菀說,她昨日是特意去找你的。她與金吾衛玩得很高興。”
傅長鈞呼吸沉了起來,眼睛裡釀起一道水光,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宋廣淵是何時離開,他已不知,等回過神來時,麵前隻有一答濕了的背麵。
傅長鈞鬆開手,露出被拽到褶皺的布料。他慢慢將東西撫平,如同要將多年不平靜的波瀾全部抹去。
?
東
西從賀府搬出去了,用馬車運往宋府,大多是一些雜物。賀菀早上已經離開,宋初昭硬是賴到了中午,才依依不舍地走出家門。她邁出門檻,見傅長鈞牽著馬站在門前,不知是等了多久。
宋初昭看著他,傅長鈞也看著她。二人對望著。
宋初昭突然福靈心至,知道他來做什麼了。傅長鈞朝她柔柔地笑了一下,宋初昭眼眶莫名酸熱。
傅長鈞問:“騎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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