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主沒有動, 莫名的氣氛橫亙在兩人中間。
鬼市淒冷的陰風刮過,鬼主麵上的紅紗飛起了一角, 露出玉一般優美的下頜和殷紅的嘴唇。
那一點紅白相映,也如同鬼主這個人一般給人一種淒迷之感。
跟在薑若身後的眾人看了看鬼主又看了看薑若,不知道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唯有鄭先生麵色紅紅白白,朝角落中縮了又縮, 一副生怕被薑若再注意到的模樣。
鬼主黑而深的眸子落在了薑若低垂的手上, 突然開口:“這顆柳樹是我墳前的看門柳, 柳枝遮著我的墳墓,為我遮風擋雨已經千年了。”
薑若垂下的左手尷尬地捏了捏,趕緊將手中柳枝遞給鬼主:“抱歉, 鬼妾,我……”
鬼主突兀地笑了下, 紅紗遮蔽了容顏, 隻是叫人隱約覺得是在笑:“是我門前小鬼衝撞了殿下,是生是死全在殿下一念之間, 若是惹得殿下震怒, 便是魂飛魄散也是咎由自取。”
薑若咬了咬牙上前一步下定決心道:“我將你這柳樹重新栽上吧。”
鬼主卻垂下了眼眸,黑的發紅的衣, 眉宇間一點豔色,卻叫這千年老鬼平添一股楚楚的淒迷風流的韻致來。
若不是先有鬼市的種種凶惡駭人之處, 又被鄭先生好生解釋了一番鬼市主人的厲害, 阿成等人怕不是要被紅衣鬼主的風韻迷惑的不知道東西南北。
就連鄭先生都驚愕地看了鬼主好幾眼, 嘴裡似乎喃喃地念叨了幾句什麼, 不過大概是害怕鬼主的勢力,所以鄭先生並不敢叫人聽見他的話。
“一點小事而已,怎敢勞煩殿下,不過是門前一株小柳樹,得罪了殿下,殿下折了也就折了,若是再叫殿下重新載上,倒顯得是妾不尊殿下了。”
“我說種就種,是我折的,那我便重新為你種上。”薑若的臉瞬間沉了下來,有些不愉快地繃住。
這樣不客氣的話惹來鬼市群鬼怒目,鄭先生和阿成等人驚懼,然而鬼主卻輕輕笑了。
“好。”
鬼主應了,一襲紅衣飛入夜幕中,不過瞬息間就不見了。
薑若扭頭看向鄭先生幾個:“老老實實在這裡呆著,不要隨便亂跑,等我回來。”
那十幾個工作人員都擔憂地看向了薑若,阿成更是急切緊張地道:“薑小姐,那什麼鬼妾不會為難你吧,還是你的安全更重要。”
“你該叫鬼主……”薑若脫下鐲子朝阿成幾個扔去,金剛鐲化成了碩大的圈,將阿成幾個全都套進了黃金圈中,黃金圈閃了閃化成了地上一道清晰的金色圈子,薑若道:“無礙,我去去就來。”
說完不等阿成幾個再說什麼,薑若就直接遁入夜色中不見了。
鬼主站在一處矮丘上,黑的發紅的衣在夜風中飄蕩,靜靜地看著下方點點燈光的裡子東巷。
薑若化成鬼王相,正蹲在裡子東巷墳前地裡努力挖坑,一邊挖一邊注入陰氣,以便做出能養成鬼樹養料地。
所謂頗有舊時特色的裡子東巷,其實根本就是一片群葬地,當初建造裡子東巷的人也是建了一半就停工了,也不知道那鄭先生到底多大的眼睛能找到裡子東巷的凶宅。
“這些年……殿下還好吧?”
鬼主站在矮丘上靜靜地看著挖坑埋樹的薑若。
“哎,我不就是那樣嗎,整天在自己墓裡躺著,也懶得折騰來折騰去,能有什麼,現在是新時代了,沒什麼皇帝王子了,你也不用再喊我殿下了,我早就不是什麼殿下了,現在就開個工作室給人算命過日子,就是個靠老本討飯吃的普通人,鬼妾,你有沒有想過……”
“千年了,我以為殿下永遠都不會出來了。”鬼主突然打斷了薑若未儘的話語。
薑若也沒有強求,順著鬼主的話轉移了話題:“我也以為自己不會出來了,都是意外。”
鬼主輕輕地笑了:“殿下總是這樣。”
薑若正對著埋進去的柳枝注入陰氣,催發柳枝趕緊生成柳樹。
不知道什麼時候鬼主突然來到了她身邊,抬起手用紅色的衣袖為她擦額頭,黑漆漆的眸子像是沒有波瀾,又像是特彆深地注視著她。
薑若震了一下,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陸……”
鬼主垂下眸子,衣袖也垂了下來,空蕩蕩地飄著:“對不起,是我逾矩了。”
薑若不知道該說什麼,鬼主也不說話。
柳樹已經在薑若陰氣的催動下開始生發,很快就長成了一株小小的幼樹,鮮嫩的幼樹對比著黑漆漆的墓,顯得格外地觸目驚心。
“那個,我該走了。”薑若率先打破了尷尬的安靜。
鬼主不說話,隻是沉默地送著薑若。
等到了鬼市廣場上的時候,阿成幾個都覺察到了鬼主和薑若之間不對勁的氣氛。
可是這樣的情況下,哪怕就是大家心底已經被八卦撩的抓心撓肺,但是也沒人敢開口問。
鬼主招了招手,有小鬼抬著棺材從城隍廟前晃了過來,血紅的棺材砰地一下落在了地上,鬼主輕輕一揮,棺材倒在了地上,棺材裡沉睡的那名員工頓時滾了出來。
阿成這邊的人立馬衝過去扶起了那名員工。
“殿下的朋友我便還回去了。”
鬼主說完,也不等薑若再回答,就帶著一眾鬼武士直接拔地飛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