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不用任何探查手段也能猜到,這個人快死了。
祈言視線重新落在那道貫穿傷上,這樣傷口他見過——隻有光粒子槍才會留下這樣痕跡。但,光粒子槍因其殺傷力強大,依照規定,絕跡首都星,由軍方調控,專供南十字大區前線。
頓了三秒,祈言蹲下身,手指托起對方下頜,上揚。
弱光下,一張可稱讚為好看臉撞進眼裡。
因為失血過多,皮膚蒼白,嘴唇色淡,反將眉眼輪廓襯得深邃,棱角分明,連線條都顯得硬朗,半點沒有被死神擒住軟弱。
將這人五官看清後,祈言瞳孔微縮,連呼吸都滯了幾秒,一直不住顫抖指尖驀地收緊。
“轟——”爆炸聲在耳邊接連響起,耳膜被引出陣陣疼痛,指揮艦艦橋不住震蕩,讓人站立不穩。
“報告指揮,護衛艦隊全滅!”
“報告指揮,殲擊艦序列2-31失去回應!”
“報告!防護係統失效,裝甲層已破!”
“報告!……”
無數人影化作扭曲色塊,喧鬨嘈雜也逐漸變得不真切,仿佛隔了一層真空膜。貼著艙壁手掌被熱度灼傷,血液尚未流出,便已乾涸成痂,最後化作虛無。
“砰——”
陸封寒猛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中是一塊黑底顯示板,上麵顯示數據陸封寒再熟悉不過。略過心率、血壓、修複百分比等數值,陸封寒看見了日期:星曆216年7月29日。
時間已經過了三天。
最後記憶,是他昏迷在一個隱蔽角落。
他沒有死。
有人救了他。
視線下移,陸封寒注意到顯示板右下方一行字符,心下一沉——這行數字與字母構成編碼是VI型治療艙獨有。
還沒等他將浮出念頭理清,顯示板上指令發生了變化。
——治療艙外人看到了他蘇醒信息,正在開啟艙門。
治療艙旁,祈言按下綠色按鈕,“哢嚓”聲後,橢圓形半透明艙蓋緩緩向一側滑開。艙內修複液已經被迅速抽空,裡麵人——
就在這零點幾秒間,祈言右手腕被閃電般鉗住,劇痛襲來同時,對方驟然發力,幾步將他推至牆邊。
祈言趔趄向後,來不及站穩,背弓已經撞在了冷硬牆麵上,骨節仿佛碎裂,又是一陣鈍痛擴散開。
同一時間,咽喉處,脖子被鐵鑄般手指鎖緊,呼吸霎時變得困難,胸腔憋悶。
此刻,兩人貼得極近,這人上身不著寸縷,肌肉線條有如刀刻般利落,修複液淺淡味道裡,隱約透出濃重硝煙氣,甚至還有幾縷鐵鏽味。
強勢至極壓迫感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讓祈言不由地想後退半步。
然而身後是牆,退無可退。
陸封寒眼神淩厲得像淬過冰鋒刃,與指尖力道相對是,他嗓音放得沉且慢:“誰派你來?”
祈言回過神,他呼吸頻率毫無變化,似乎被製住不是他,隻啞聲一字一句地反問:“你以為,我是誰派來人?”
“你還在勒托,這裡是我家。”
他雙眸漆黑,睫毛長而不卷,平直細密,很長,柔軟又無害。
陸封寒察覺,在這樣情況下,指腹下緊按血管連脈搏都未曾起伏,麵前這個人,似乎並不恐懼死亡,或者,有所倚仗?
在陸封寒注視中,祈言突兀地勾唇,卻無甚笑意。
陸封寒直覺不對,身形微動,又在下一刻滯住。
祈言手握一把巴掌大折疊槍,穩穩抵在陸封寒後背,清晰報出型號:“蜂鳥62式折疊手槍,全長11.2厘米,配六顆微粒子彈。治療艙確實讓你反應遲鈍,也說明,這個型號很實用?”
陸封寒眸光微凜,卻驀地笑了出來,唇角帶著一絲漫不經心,還有心調笑:“確實很實用。不過,要不要我教教你,該怎麼開槍?免費,這次破例,不收你錢。”
槍明明在祈言手裡,卻好似他才是兩人間主導。
不等陸封寒下一步動作,祈言像輕鬆結束某種對峙遊戲,他移開對準陸封寒槍口,直視對方:“現在可以放手了?你把我弄得很疼。”
這個人一開始就沒準備開槍,拿槍出來,隻是為了表明自己無害而已。
“當然可以,聽你。”陸封寒鬆開了手。
同時,折疊手槍被祈言隨意扔到了地毯上,發出沉悶鈍響。
咳嗽了幾聲,緩了過來,祈言手指勾起提前準備製式白襯衣,扔給陸封寒:“穿上。”
一分鐘後,陸封寒慢條斯理地係完扣子,頂上三顆沒管,露出胸膛一段明顯肌肉線條。
他看向坐在沙發上人。
對方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皮膚霜白,脖子上浮起一層惹眼紅色指痕,因為咳嗽,眼尾紅還沒散。
細得一折就會斷手腕上,一圈青紫痕跡。
陸封寒略帶懶散地倚著牆,帶著股不正經匪氣,下巴往祈言手腕一指:“這讓我懷疑,剛剛不隻握了十幾秒,而是對你用了刑。”
祈言抬頭,瞥了陸封寒一眼,跟沒聽見一樣,低頭繼續在紙上寫字。
被當麵忽視了陸封寒沒在意,瞟了眼祈言手裡紙筆。
日常生活裡,紙已經非常少見,但涉及機密文件時,偶爾仍會用上這種脆弱而原始載體,陸封寒並不陌生。
他隻是覺得,祈言看起來,比紙還要白。
有點像……像一捧雪。
精細照顧,能保護周全。但攏在掌心,又輕易會化開。
陸封寒輕“嘖”了一聲。
心想:這人實在過於嬌氣了。
放在我手下訓練,活不過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