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裴和蒙德裡安原本都以為祈言會出示申請書或者通行證之類的東西,沒想到祈言隻是簡簡單單地掃了掃個人終端,服務機器人就出聲:“信息已驗證。”
等從升降梯下到地下七層,葉裴都還沒反應過來:“我們這就進來了?”
祈言解釋:“我朋友申請了長期權限,可以在任意時刻申請使用‘天光三號’,我找他借了權限。”
葉裴沒有懷疑:“原來是這樣!你朋友肯定特彆厲害,竟然有這裡的長期權限,我們學校好像也隻有教授級彆的人才有長期權限,方便來處理數據。”
倒是陸封寒看了眼祈言,心想,一般說的“我朋友”,那個“朋友”都是本人。
整個地下七層依然見不到人影,被引路指示燈帶到一道金屬門前,祈言依舊掃描個人終端,打開了門。
“天光三號”安裝有七萬多個光調器,單是組件就占了半間房。
葉裴忍不住感慨:“據說要是我們現在玩兒的全息遊戲用‘天光三號’做承載,能讓遊戲裡的世界跟現實世界毫無分彆!”
“還是有差彆的。”
葉裴好奇:“祈言,你怎麼知道?”
祈言彆開視線:“我猜的。”
新奇感過了之後,葉裴作為組長,開始分配任務,又大致算了算時間:“我們在這裡差不多要泡三十個小時,營養劑我帶了不少,時間再翻一倍都沒問題,有需要就找我要。好了,開始乾活!”
他們這一次的任務是要將一個大數據包分解、挖掘、整理,然後通過處理模型嵌入邏輯,形成正確的數據序列,在最後將整個數據序列導入人工芯片後,能讓攜帶這枚人工芯片的機器人解答相應的問題。
這是最基礎的人工智能過程鏈。
但這整套完整的操作內容,一般是要到三年級才會接觸,不過蒙德裡安和葉裴都不覺得吃力,祈言也一樣,正低頭研究怎麼升級處理模型。
陸封寒以前沒接觸過超光計算機,隻聽說過。
第一軍校之所以在各方麵都摳摳搜搜,窮得叮當響,連天氣監控調節係統都買不起,主要就是因為第一軍校早年花了大筆積蓄購入了超光計算機,用來搭建模擬戰場。
陸地、海戰、空戰都還好,最難的是太空戰。無數行星、星雲、黑洞,不同的引力、宇宙風暴、隕石帶……太空環境複雜,構建太難,隻有超光計算機能撐住。
再加上後續維護的支出太大,導致第一軍校常年都處於一種赤貧的狀態,窮得想在校門口的河裡釣幾條魚去賣了換星幣。
陸封寒還記得他才上模擬實戰課時,每個授課老師都會強調,這門課必須認真,因為模擬的是完全真實的太空戰場,多熟悉一分,等以後真正遇上了要駕駛星艦保衛身後群星的情況,活命的幾率才會多一分。
他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不由地把以前上學的事回憶了一遍,卻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多數都記不太清了,各種情緒也早已褪色——包括在學校裡跟人打架打輸時的不甘心,到前線後第一次直麵戰友死亡的難過,都被歲月一層一層掩去清晰的輪廓。
視線不由轉到了祈言身上。
他莫名想起祈言曾經說過的,“遺忘是命運的饋贈。”
想來,確實是饋贈。
一旦專注於某件事,時間就會過得非常快。
陸封寒在星網上查了查,沒有找到這次前線的具體戰況,乾脆讓文森特給了他一份詳細戰況說明,自己在腦子裡拉開一張星圖做沙盤,開始解析這次戰敗的原因。
雖然他一早就覺得,**不離十,是代理指揮領著星艦給反叛軍送人頭,沒什麼好解析的。
祈言幾個也都埋頭做事。
期間,祈言還分心想了想“破軍”的架構,有了點靈感,極為潦草地記了幾筆。
在設備室裡,時間的流速不清晰。四麵都是金屬牆,即使有朝外的窗口,也隻連通地下。燈光亮著一直未曾熄滅,祈言除了覺得脖子有些酸疼外,完全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陸封寒瞥見祈言的小動作,走近,把手搭在他後頸上捏揉了兩下。
祈言後頸皮膚霜白,手感細膩,椎骨微微凸起,讓人想用指腹緩慢撚磨。
陸封寒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不過隻磨了兩下就停下手——怕把小嬌氣磨出紅印痕。
這時,操控屏突然彈出一個提示框,祈言看了眼,眉就皺了皺。
陸封寒垂眼問他:“怎麼了?”
“有人在入侵係統,觸動了防火牆。”
蒙德裡安和葉裴也聽見了,兩人都很驚訝。
“誰這麼大膽子,竟然跑來跳ISOC總部的防火牆?不怕折了腿?”葉裴又疑惑,“祈言,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有在跑數據做項目時開後台監控的習慣,如果遇到非法入侵,就會收到提示。”祈言沒有深講,思忖片刻,還是繞進了總部大樓的內網。
他的權限等級很高,進內網不會觸發安全警報。
蒙德裡安和葉裴看不明白祈言鍵入的指令是什麼意思,但大概知道和非法入侵有關。
葉裴好奇心重:“祈言,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有人想侵入內網,關閉ISOC總部的防禦係統。”
葉裴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防禦係統?防止被炸-彈攻擊的防禦攔截係統?”
祈言點點頭:“沒錯。”
葉裴睜大了眼,看向陸封寒,喃喃道:“不是吧,反叛軍真要來攻占勒托了?你是烏鴉嘴還是預言家?”
陸封寒手撐在桌沿,看了看滿屏的複雜字符,“攻占倒不一定,來一枚陸用光壓彈的幾率更高一點。”
心裡卻冷笑,前線剛吃了敗仗,從都靈星往後退到了約克星,再次將七顆礦星拱手送到了反叛軍手裡。
再這麼退下去,都快退到勒托了。
也不怪反叛軍抓緊時機,想再來一輪轟炸,炸在勒托,順便加深無數人本能的畏懼感。
陸封寒手指撚了撚,下意識地想去拿煙,最終強行鎮靜下情緒。
葉裴最接近戰火的一次,還是之前在楓丹一號,她結巴了兩句:“那現在怎麼辦?會不會真的炸過來?不對,我們在地下,應該炸不到我們吧?”
“炸不到,ISOC總部的安全中心有人駐守,防禦係統輕易不會被關閉,他們現在已經反應過來了。”祈言想了想,活動了手指,借由對麵留下的痕跡,反追對方的來處。
這一追就是整整一個小時。
葉裴和蒙德裡安見祈言神情冷凝,手指輸入指令的動作不帶停頓,怕打擾到,不敢大聲說話,隻敢小聲交流。
葉裴:“為什麼祈言能架構PVC93,能給R9-03模型加速,現在還能幫著ISOC總部的人打折入侵者的腿,我們卻隻能……圍觀?”
蒙德裡安:“其實你心裡清楚答案。”
“唉,”葉裴幽幽歎了氣,“不知道我的基因重組一次,能不能達到祈言的水準。”
與此同時,ISOC總部的安全中心裡,剛結束了一場鏖戰。
一個年輕人活動了一下手指,“成了,對麵不知道是幾個人,跟老鼠似的狡猾,剛剛竟然連跳一千多個臨時站點,差點就追丟了!這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要真追丟了,緊接著到的可就不是來自星網的攻擊了,說不定是連著十枚光壓彈。前線一吃敗仗,反叛軍就要來搞事。”旁邊一個典型日耳曼血統的女生也伸了個懶腰,“就是忙著追人去了,忘了把這幾個‘老鼠’的身份揪出來。”
剛剛說話的年輕人突然指了指屏幕:“不是……有人幫我們把‘老鼠’的身份揪出來了!”
兩人齊齊看著屏幕上出現的一行行信息,其中寫明了剛剛入侵的“老鼠”的具體坐標。
年輕人咋舌:“有了坐標,還愁抓不到人?不過,這信息會不會是假的?”
“不會是假的,”金發碧眼的女生指向屏幕一角的塔型標誌,“你看這裡。”
年輕人微微抽氣:“是‘那邊’的人路過,順手幫了忙?我們兩個今天運氣爆表了。”
設備室裡。
見祈言終於停下,開始活動手指,葉裴猜是沒事了,也放下心休息。
看看時間,她拿出營養劑,問祈言:“我帶了咖啡味的,你要不要?勉強還能當咖啡的代餐。”
陸封寒知道祈言嫌咖啡太苦,不愛喝,替他拒絕了:“我們也帶了。”
祈言剛才那一個小時累得慌,指節泛疼,不想開口,躲在陸封寒旁邊犯懶。
沒一會兒,他又有點餓了,十分自覺地伸手從陸封寒的衣袋裡拿營養劑。
看了兩眼封口,祈言又扯扯陸封寒的衣角,等人低頭看他了,就把營養劑遞過去。
陸封寒兩下撕開,遞回給祈言,不由有些自我懷疑——他這麼縱著,會不會導致祈言的生活自理能力朝負數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