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祈言睡著,陸封寒站在臥室窗邊跟文森特聯係,才知道事情並不像搜救人員說得那麼簡單。
“指揮,你一失蹤就失蹤這麼久,讓我以為你沒死在反叛軍的炮口下,反而成就了星際海盜人生的光輝頂點,弄死了你!”
文森特嚎了幾句,卻不再廢話,直接拋出了消息。
“民用星艦被星際海盜劫持,於躍遷通道中爆炸這件事,成了□□。其實這件事說穿了,也就是那幫子星際海盜半吊子文盲,業務能力不足,不知道在躍遷時不能輕易開火動武,但這成了主和派攻擊主戰派的一個關鍵點。”
陸封寒看著窗外的夜色,“虛化星際海盜的實力,在聯盟公民心裡埋下恐懼的種子?”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星網上到處都是關於星際海盜實力的信息流,楓丹一號被襲的事被重提,還有各種老舊視頻,總之一句話,星際海盜就像一把鍘刀,懸在所有人的頭頂上,一個不小心就會落下來,殺人見血。”
文森特語氣複雜,“你懂,大家都是羊,在草原上快樂吃草,突然一隻豹子跑出來,咬死了幾隻羊,剩下的羊茫然又害怕,不是說二十年前就沒豹子了嗎?問題又來了,現在豹子有多少,厲害不厲害,有沒有進化?越是未知,越是恐懼。”
陸封寒:“有沒有人提議,讓遠征軍先停戰,調派兵力,回防勒托?”
“必須有啊!還不止一小撮人這麼提,不少人都覺得反叛軍這麼厲害,打了這麼多年都沒打出個結果,不如先回來打星際海盜,打完再繼續去打反叛軍,中央星係和勒托不容有失。”
文森特話在舌尖滾了兩圈,還是說了出來,“還有不少人提議,調查當年陸鈞將軍提交的相關報告,重新核定戰功,並針對星際海盜卷土重來,給民眾一個交代。”
陸封寒:“陸鈞在天穹之鑽廣場的雕塑沒被人推了?”
“沒有沒有,這還不至於。”
“不至於,但也快了?”陸封寒眼神微眯,“星際海盜劫持星艦這事,主和派自導自演的幾率有多少?”
幾秒後,文森特回答:“百分十八十。我為我推斷的數據負責。”
說是百分之八十,還自己為自己的推測負責,陸封寒卻了解文森特——言下之意,就是百分之百了。
陸封寒不怒反笑:“還真是好手段。前線連敗,勒托兩次遭遇星際海盜,安逸已久的聯盟民眾怕是覺都睡不好了。再加上輿論鼓吹,每個人都會變成驚弓之鳥。等最後一根稻草壓下來,克裡莫就能順應民意,輕輕鬆鬆,一腳把聶懷霆踹走。”
“這就是現在高強度信息流的弊端,聯盟版圖太大,沒人會真的去前線實地考察,說多了,假的也變真的了。”文森特有點暴躁,“聶將軍一係前前後後一個月,已經被換下了三十幾個要職,差不多一天一個。陣地一個被搶,後麵就再守不住,我都能想象現在克裡莫肯定睡著了都會笑醒!”
陸封寒借了文森特的比喻:“你覺得一頭豹子,被故意放在羊群裡,肆無忌憚,還會再想被趕回去嗎?”
“當然不想!”
陸封寒冷嘲:“這個道理,是個人都懂。”
又聊了幾句,文森特問:“指揮,等你回前線了,你的雇主怎麼辦?到時候勒托肯定人心惶惶的,安全係數斷崖下跌。”
陸封寒轉向臥室門,好一會兒沒說話。
許久才開口:“他不會留在勒托,會有人接他離開。”
文森特坐在情報部門,對祈家鬨出來的事不算一清二楚,卻也知道個大概:“誰接他?祈家靠不住,他媽媽那邊還有人嗎?如果沒有,我們這邊照顧照顧?”
陸封寒:“不用,他應該是‘那邊’的人。”
文森特一驚,甚至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響:“不可能!他年紀多大?十九歲?剛剛成年啊!”
不過很快,文森特又反應過來,“他媽媽是科研工作者?是‘那邊’的核心成員?如果是這樣,那就說得通了。如果他是以核心成員直係親屬的身份列入了‘那邊’的保護名單,真正的個人資料必然有密級,輕易查不到。”
“這隻是我的個人推斷。”陸封寒問起,“勒托什麼地方方便做礦石檢測?”
“你從荒星上帶了礦石回來?”文森特回答,“礦石檢測當然是圖蘭!聯盟第一敗家子名頭不是虛的,他們那裡的礦石檢測裝置,第九代了吧?全勒托應該找不出更高的了。我們學校的好像還是第六代,老破舊,每次一開機,能抖落三顆螺絲釘。”
陸封寒發出疑問:“差三代?”
文森特努力保住母校尊嚴:“指揮,你彆小看這三代,一代八百萬星幣,三代就是兩千四百萬星幣!我第一軍校勤儉持家,省了兩千萬星幣!”
陸封寒:“窮也要麵對。”
文森特長長歎了聲氣,又期待:“指揮,礦石怎麼樣?有發財前景嗎?”
“不是我帶回來的,是祈言。”陸封寒故意停了停才接著道,“他說,如果能拿到一千六百萬星幣,他分我一千五百萬。”
好一會兒沒動靜,文森特才小聲說了句:“有人養了不起?有人給錢了不起?一夜暴富了不起?”
就是了不起。
陸封寒心情好了不少,結束話題,“我去看看祈言睡著沒有,踢沒踢被子。對了,主和派進展太過順利了,你留意留意,後麵還有沒有彆的勢力在推波助瀾。”
“是!”應下之後,文森特琢磨琢磨,覺得不對,“等等指揮,臥室都恒溫的,踢被子有什麼——”
通訊被掛斷了。
陸封寒給自己的行為作出注解:文森特太過聒噪。
他去到對麵,輕輕打開祈言的臥室,裡麵燈關著,能聽見平穩的呼吸聲。
明顯已經睡著了。
莫名的,陸封寒有些懷念在荒星上,祈言裹著他的外套,格外依賴地枕在他的大腿上,像是靠近他、挨著他,就不會再害怕了一樣。
小撒嬌精。
陸封寒立在黑暗裡,背靠著牆,望著床的方向,就這麼靜靜看了許久。
祈言回學校當天,先是被夏知揚上上下下打量了四五遍,確定人好好的才算完,還順帶誇了陸封寒,說他這個保鏢當得不錯。
等葉裴和蒙德裡安來了,祈言有些無措地看著直掉眼淚的葉裴,求助地望向陸封寒。
陸封寒心道,看著她哭完不就行了。
還好葉裴淚腺不算發達,哭了兩分鐘就沒哭了,問了祈言和陸封寒的經曆後,又感謝陸封寒:“要不是你在爆炸前提醒我們啟動逃生艙,說不定我們都死在躍遷通道裡了。”
陸封寒回答簡短:“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