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號基站體積小,外形種類極多,除依靠特製的裝置定位外,單憑肉眼,根本無法在茫茫的太空中辨認出來。
見進入撈捕範圍後,偵察艦右後方探出一段靈活的金屬臂,固定住了一塊廢棄的太空漂浮物。
祈言驚訝:“這上麵有信號基站?”
“準確來說,這塊看起來破破爛爛的金屬,就是信號基站本身。隻不過投放前給它做了一層偽裝,讓它看起來像太空垃圾。”陸封寒按下按鈕,金屬臂放出一個小型維修機器人,三四分鐘後,回饋信號顯示“完好”。
陸封寒開始回收小機器人和金屬臂:“這個任務很枯燥,不過很重要。”
遠征軍漂浮在南十字大區前線,距離以“光年”和“星裡”做單位,若想要跨越星係與星係,與勒托或彆的地方通訊,那麼,每一個信號基站都是這條線中重要的一個點。
而聯盟擴展版圖,每到達新的地方,第一件事便是架構信號網。
收回金屬臂後,陸封寒做下標記,操縱著偵察艦前往下一個目標。
祈言回想剛剛固定信號基站的畫麵:“這個信號基站可能是假的?”
“嗯,為了安全,布置的十個信號基站裡,三個是假的,三個作為備用,剩下的四個才是正在使用的。通常是分批次排查,前後兩次領的任務裡,基站不會重合。”
陸封寒見祈言喜歡聽,多說了些,“例如大潰敗後,懷斯當上了代理總指揮,但他的權限隻能看見部分信號基站的坐標點。一部分握在副指揮埃裡希手裡,梅捷琳他們手裡捏著剩餘一部分。
太空廣闊,除非從指揮到各艦艦長,集體叛變,才有可能將基站全部摧毀。當然,如果真有一天,指揮和艦長都背叛了聯盟,那隻能說明,聯盟已經不值得信賴。”
陸封寒說最後一句話時,語氣輕輕飄飄,半點沒有“大逆不道”的自我認知。
雖然將“僅為聯盟,一往無前”念過數遍,但他從不是迷信和愚忠的類型。
祈言接話:“白塔也是一樣的。”
陸封寒說出白塔的宗旨:“為人類的延續?”
“是的,為人類的延續。白塔不存在‘效忠’這個說法,如果硬要說‘效忠’或者‘忠於’,那麼,白塔忠於人類這個種族、僅為維護種族的利益和人類延續。
這也是白塔一直遠離政治,從不站隊的原因。如果有一天聯盟不再值得信賴,那麼白塔會傾向更有利於人類延續的一方。”
祈言說出這番話時,神情疏冷意味比平日要重。
陸封寒嗅覺敏銳,立刻反應過來:“這是白塔設立首席的原因?”
“對,首席握有抉擇權。若有一天,需要白塔對外表態,那麼,首席會代表整個白塔。”祈言一頓,有點迷茫,“其實我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選我當首席。”
他一直懷疑,是白塔大部分人都有不同的執拗和怪癖,多不愛見人,喜歡待在實驗室裡,醉心於科研和探索真理。
陸封寒順手揉了揉祈言細軟的頭發,語氣認真:“小首席,我很讚同他們的選擇。”
作為旁觀者,陸封寒極容易發現祈言的澄澈光彩。
祈言年紀不大,經曆的事也不夠多,但他足夠堅定、理智和乾淨。往往這樣的人看待問題,比在權術中浸淫多年的人更為純粹。且他的智力雖淩駕於大多數人之上,卻從不恃才自傲、盛氣淩人,反而善於發現旁人的優秀特質。
白塔的人認可祈言,並有所期許,認為他在未來定能成長為一個足夠優秀的人,才會為他戴上這頂桂冠。
見祈言頭發被自己揉亂了,陸封寒收回手,一邊出言安慰:“現在的聯盟尚算平穩,你有足夠的時間成長,達到自己心目中的標準。”
祈言疑惑:“為什麼是‘平穩’?”
“雖然現在在打仗,連首都星都被反叛軍占了,三大上將,一個通敵,一個糊塗。但往深了說,聯盟的‘根’上沒有出現問題,《人類星際公約》倡導的自由、平等、尊嚴、秩序、法製都還在。”
陸封寒語氣閒散,又犀利指出關鍵,“反叛軍會舉兵占領勒托,實際是被聯盟逼到了絕處。”
祈言明白過來:“如果反叛軍不主動出手,掌握先機,占領勒托,極有可能被遠征軍逐步打敗?”
“沒錯。聯盟雖然經過科技大毀滅,星圖縮小,隻剩四個行政大區,但底蘊撐得住長時間的消耗。你看,每年都有無數稅收被劃作軍費,遠征軍有新武器,也有充足的食物。
但反叛軍支撐不住,二十年五十年可以,一百年,一百二十年,不用打,他們就先崩潰了。反叛軍沒有所謂的‘經濟’,全軍/事化管理下的戰時社會,尚未形成完整的經濟鏈,他們打仗,是傾全力。一旦戰敗,什麼都留不下。”
從前祈言很少關注這些,現在聽陸封寒閒散談來,他逐漸對局勢有了大體認知。
“表麵看起來,聯盟被打敗了。但實際上,反叛軍占領了勒托,才是他們最艱難時刻的開始?”
陸封寒發現,和祈言聊天體驗非常好,因為不管你說什麼,他都能很快理解,並舉一反三。
“就是你說的這樣。反叛軍深入中央行政區,占領勒托,邁出第一步、並狠狠削弱聯盟士氣的同時,也將自己放到了一個進退維穀的狀態。
勒托易守難攻,但一旦聶將軍逐漸收回被侵占的其餘行星,一步一步向勒托圍攏,反叛軍將會麵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