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的男孩中等個頭,有一頭燦爛的橘色頭發和鈷藍色的眼睛,幾乎能灼傷人眼。加上他偏白的膚色和臉上驕傲的表情,看上去真像是頭黏在母親身邊的淘氣小山羊。他穿著小學生的襯衣與短褲,領口係著裝飾用的紅色絲帶,同款小西裝疊得整整齊齊搭在背後,鞋子整潔乾淨沒有劃痕,是個很講究的孩子。
“這位想必就是中也君?初次見麵,這是愛麗絲。來,愛麗絲醬,問好~”
金發少女提著色的裙擺做了個俏皮的屈膝禮,歡快又可愛。
中原中也出於禮貌起身向陌生女孩彎了下腰,發現對方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細微的比較心理頓時煙消雲散。他把麵前還沒碰過的飲料點心向愛麗絲方向推了推:“初次見麵,我叫中原中也。很高興見到您,森先生,愛麗絲小姐。”
就這個年齡而言,表現得相當穩重大方。
愛麗絲發出“吃吃吃”的笑聲,毛茸茸的大眼睛眨呀眨:“我叫愛麗絲,中也君,蘭波小姐,初次見麵。”
蘭波不是會為難孩子的人,點點頭讓她坐下,就聽外麵的侍應敲響拉門問是否合適奉上餐點。
自然是要的,不然沒事做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大眼瞪小眼的尷尬嗎?
用餐期間森鷗外不著痕跡的反複觀察著對麵的母子。母親接受過良好教育,這一點毋庸置疑,她舉手投足中都透露著文雅謙和,是位相當體麵的女士。兒子略有些急躁,看上去是個性格耿直的男孩,是會在學校裡深受歡迎的類型。母子之間氣氛輕鬆融洽,可以想象平日感情也極好。
沒有半點與情報存在出入的地方。
蘭波自然也在觀察坐在麵前的醫生。
他不像是個普通醫生,當然了這一點她早就知道。森鷗外此人舉止斯文紳士,談吐得體,很會揣摩他人心思。從細微的習慣還可以看出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這一點乃是減分項。他的女兒和他描述的一樣可愛,精致的小姑娘則成了加分項。
中也麵對陌生人話比平時少了許多,也許是因為有不熟悉的人在而變得拘謹,他專注於自己的盤子,絲毫沒有注意對麵的女孩子早就放下叉子雙手托腮盯著自己目光灼灼。
“中也君,為什麼你和蘭波小姐的頭發顏色眼睛顏色都不一樣呀?”
有些唐突的問題被小孩子提出,也就不顯得唐突,中原中也放下叉子拿出回答同學們的標準答案:“大概是我長得更像親生母親,她與父親離異後早早就去世了。”
鬼知道傳說中的親生父母是什麼鬼樣子,他根本就沒有被蘭波收養前的任何記憶,這些答案都是母子兩個早就串過供商量好的。
這麼多年又是戰亂又是遷徙,很多人的長相都沒有辦法追查清楚,對方回答到這一步再繼續提問就顯得不知分寸了。異能生命體見好就收換了個話題:“你的眼睛真好看呀!愛麗絲的眼睛也是藍色呢,大概也長得像媽媽,要是像林太郎可就太糟糕了呀,你說是不是?”
也許,女孩子都會話多一些?
中原中也拿不準到底該不該點頭……談論彆人已逝的母親不大禮貌,但是大肆評價彆人的容貌似乎也不合時宜,索性含含糊糊又往嘴裡塞了勺食物,企圖把這個問題混過去。
全程笑看兩個孩子交流的森歐外放下叉子加入話題:“愛麗絲醬當然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子。當然啦,今天我確認了中也君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男孩,這是一定的。”
男孩漲紅了臉挺起小胸脯:“男人不能用可愛形容!”
這種反應,除了可愛完全沒有其他詞彙可以進行描述,就連蘭波也輕笑起來:“小崽子!”
放心讓兩個孩子自行接觸,森先生把手搭在桌子上笑著和對麵的女士聊天:“蘭波小姐……昨天接到電話時似乎不太高興?”
蘭波把頭發撫到身後接過話題:“隨便誰麵對腦子像木頭一樣不開竅的學生都不會高興到哪裡去,並不是針對您。”想到那些不知所雲的作業就讓人心頭火起,她忍不住捏捏叉子柄,仿佛哪個學生出現在麵前就一定會狠狠戳一下似的。
“原來是工作上的小麻煩,看來做老師也不輕鬆呢!”
對於森鷗外來說聽不懂人話的部下全是廢物,用完就丟才是常態,就這一點而言心態反倒比蘭波輕鬆些,畢竟她總不能把學不會東西的學生都乾掉。
“誰說不是呢,有時候真想請個長假好好休息,可惜生活不允許這麼任性,最後隻能捏著鼻子回頭想辦法再一遍一遍重新講解……但願他們好歹往腦子裡填些有用的東西,將來彆把自己給餓死了。”
說到學校裡那群白菜土豆般的蠢學生,蘭波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又捏了捏叉子。
天賦這種事毫無道理,但是人類總能用勤奮彌補缺憾,然而對於那些又沒天賦又不肯勤奮的,真是上帝臨世也束手無策。
黑發男人被她的反應逗樂,邊笑邊抬手狀似無措般撓撓後腦勺上垂下來的頭發:
“啊哈哈哈哈哈,是呢,最近的年輕人似乎越來越懈怠,連學業也敢輕忽。我記得我上學時總有無法畢業的倒黴鬼哭啼啼被教授們趕出課堂,想想那個時候他們的嚴厲,直到現在仍舊心存感激……”
森鷗外確實是個很會說話的人,總能說出你明明知道他在恭維卻又不會讓人覺得突兀的效果。好像他說的果真如此,進而被刻意誘導得出“這是個誠實守信老好人”的結論。
麵前的男人不遺餘力從各個角度表現自己的可靠……同樣努力撐起“溫柔但有些迷糊”人設的蘭波心底一陣冷笑,演技不錯啊森醫生。
不管怎麼說,肯賣力表演,至少說明他對這門親事還有幾分重視,而對某件事情的重視程度則可從側麵看出他投入的成本。從經濟學角度上講,在一個合資公司裡,兩個投資者中花費成本更高的一方往往會對維持經營更加迫切,婚姻也是如此。
本身並不喜歡婚姻也不想結婚的蘭波小姐理直氣壯的給自己找借口,隻想把未來維持關係的責任推給隨手撿到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