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敬啟。承蒙夫人惦念,近來身體健康, 唯有無法常伴夫人左右一事, 深以為憾。日前收到夫人寄來之北海道特產溫泉饅頭, 愛麗絲醬非常喜歡, 以致哭鬨不休想要見到您。無奈眼下諸事繁忙,無法成行,令小兒女涕零不止,著實頭痛。不知中也君近來學業如何?但有疑惑皆可付諸紙箋, 必不負期待。另,橫濱東京之間遙遙不過千裡,思及夫人獨自操持家務辛苦非凡, 心下不忍之餘亦無可奈何,惟願他日闔家團圓,無需做此望月之歎——森鷗外。”
蘭波教授把手裡的信紙翻得嘩啦啦直響, 還好她的信件會被教工直接送到私人辦公室,要是這樣的信被公共辦公室那些老教授們不小心看到了還得了,老人家們的心臟能受得了麼?
也不知道森歐外哪裡來的文人情懷, 半年半年的不見人影,放著移動通訊工具不用非得每隔幾周就寫封信寄來東京——寫就寫嘛, 寫得如此肉麻,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深情。
嗬嗬,她就不知道有哪個真正深情的男人舍得把老婆遠遠扔在家裡隻寫幾個字敷衍的。
你就不怕腦袋發綠嗎!
導致森先生寫這封信的主要原因是信中提到的“北海道溫泉饅頭”,正是她和中也出門度假旅行帶回來的手信。
這兩年她谘詢了不少從事神道教研究的相關學者以及許多本土民俗專業教授,反複討論得出結果——中原中也八歲前僅存的、關於“荒霸吐”的混沌記憶, 大約就是被硬塞進他身體裡的“汙濁”異能。
神道教的人神關係非常複雜,神明高高在上的同時亦無法離開人類。失去信徒、被遺忘的神不會比朝霞存在的時間更長。神明可能誕生於人類的傳說、情緒、願望……等等行為,賦予神明存在意義的人類甚至能夠反過來製約神明的行為。
大概本土能量體的運行同樣遵循了這種樸素的製約關係,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蘭波可以控製異能爆發的中也——某種意義一上來說中原中也確實因她的情緒與願望“降生”,此後兩人更是一直維持著監護人與被監護人的關係共存於世。
她確實是中原中也的“母親”,不僅對於他這個人,同時也針對他身體裡那個暴虐的“神明”。如果說中原中也是荒霸吐的安全裝置,那麼蘭波就是中原中也的安全裝置,所以極富攻擊性的能量體才會逐漸變得穩定。
——神話裡也有以禍津神為代表的“荒禦魂”被人誠心誠意供奉就會變成以福神為代表的“和禦魂”的說法,具體例子可以參照北野天滿宮的神主菅原道真。
而“荒霸吐”這個稱呼則屬於日本北部青森縣的一種古神,又被稱為“鬥尖荒霸吐”,是傳說中拿著神槍,住在北方大地上的土著神。有文獻記載神武天皇平定日本途中消滅了一個“邪馬台國”,因為補刀不及時導致該國國王長脛彥和其兄安日彥一路逃進了青森縣西部的津輕,和那裡的原住民們結成荒吐族,所供奉的便是荒霸吐神。
換一種更為科學客觀的角度看,“荒霸吐”很可能是遠古時期日本北方少數民族的部落首領,能夠登上勝利者史書記載的往往是非常能搞事的一方大佬,乾脆拿他來指代整片不好收拾的刺頭非常符合人類曆史文化的命名習慣。
與“荒霸吐”有類似經曆勉強可以稱為“難兄難弟”的還有葦中之國的大國主——隻不過後者似乎沒有前者戰鬥力高,兩三下就被對手摁在地上摩擦早早認輸被招了安,因此還撈了個“七福神之一”的好職位。而前者似乎因為太過能打而不肯低頭,以至於直到今天還是個沒什麼牌麵兒的“山野毛神”,被歸在禍津神之屬。
仔細和兒子開誠布公討論了一番,蘭波趁五年級暑假帶他去了趟青森了解關於“荒霸吐”的傳說。一下飛機走進市區,看著滿大街小巷表情詭異姿勢古怪的“黑色小矮人”石雕,中也被這種一點也不英明神武的形象氣得直哆嗦,就連當地汁水豐富甜度極高的特產蘋果也挽救不了他的心,後來還是確認自己明顯比石雕高了不少又狠狠大吃了幾頓螃蟹,橘發少年這才勉強平息怒火。
蘭波為了哄兒子高興,索性又帶著他跑去相距不遠的北海道轉了一圈,買了幾箱子溫泉饅頭才回到東京為新學期做準備。親
友們自然收到大量溫泉饅頭作為手信,這次森先生幸運的沒有再被孤立,托大家的福也得到了正常的旅行禮物。
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寫了一封格外肉麻的信來騷擾蘭波教授。
——經過兩年近七百天的不懈努力,森歐外終於把老板的牆角挖了個窟窿。隨著派彆勢力的不斷發展壯大,已然成為PortMafia小頭目的某人越發分身乏術,為了不讓夫人徹底忘記自己,隻能出此下策時不時蹦出來刷刷存在感。
形式主義雖然不好,但總比無知無覺要強得多,至少說明他還肯花費心力走這個形勢唄……
就連他自己有時候也弄不清對夫人的掛念到底是為了追求效果逼真騙了自己,還是已經入戲身在局中未曾察覺。
夫人啊……
對了,新進剛撿了個崽子的事還沒告訴她,下次回家就把他當做禮物帶回去吧?
……
“教授,期末考試的成績已經幫您謄錄清楚了,每個學生的成績單都裝在信封裡,等您用過印章就可以寄出去。”
勤奮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學霸小姑娘林僑梅終於成為蘭波手下的正式研究生,這段時間一直留在東京幫老師整理期末試卷。
眼下工作總算告一段落,她恨不得下一秒就包裹款款跑回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