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還是被屋裡的說話聲鬨醒。
施少連正和寶月說著話,家裡換了新茶,是白毫銀針,施少連親手篩茶,寶月在一旁垂手學著。
甜釀睜開一條眼縫,見他把茶盞掀蓋,茶氣氤氳如白霧,清淡的茶香很快盈滿屋子,也飄到她身前來。
她喝的茶清淡甘甜,他卻愛苦澀釅冽的味,後來他也遷就她,常喝老君眉這一類的淡茶,平心而論,衣食住行點點滴滴,他對她的好,三言兩語道之不儘。
家裡這幾日都有客,他在外院應酬得晚,都宿在書房,今夜客都散去,他也早些往榴園來。
甜釀見他低頭試茶,一雙狹長又風流的丹鳳眼隨意往她處一瞥,那眼裡本是疲累又黯然的,不知怎的突然一亮,點綴著幾許暖暖笑意。
施少連喝了一盞,又給寶月試了一盞,聲音溫醇:“什麼時候二小姐能喝完你斟的一盞茶,你茶藝才算有進益。”
寶月心底嘀咕,這麼些年,也沒見二小姐嫌棄過我。
“她是不挑剔你,敷衍作罷,若是真計較起來,真該把你送回管教婆子手裡,再學幾日。”
“婢子省的。”
施少連倚在椅上,長長歇了口氣,燭光照著半邊臉龐,忽明忽暗,光影交織,又斜眼去覷甜釀,她還是懶得動彈,一動不動倚著,雙眼閉著,長睫輕抖。
“既然醒了,就過來坐。”他笑,“我這一會也累,陪客在前頭喝了幾大銀花盅的酒,滿肚子酒水都在晃。”
她聽他發話,這才從美人靠上起身,揉了揉額頭,慵懶邁步過來,見他老早就朝她伸出手,長臂一探,將她推入懷中,攏在膝頭坐。
“妹妹...”他眼裡落著燭光,將下頜枕在她身上,語氣微歎,沾著點沙啞。
甜釀這才聞到他身上濃鬱的酒氣。
寶月見兩人這副模樣,悄悄退了出去。
“累了麼?”她問他。
“嗯,有一點。”施少連摟住纖腰,鑲在懷中,聞著她的馨香,“這幾日湊了一幫人,跟方玉有些淵源交際的秀才學子,又是吟詩又是做對,費神費力,酒量也是臥虎藏龍,看來慣在外頭廝混的。”
“這麼喜歡讀書人,你也可以繼續進學念書,求個功名。”
他笑:“讀書能有什麼用,若能出頭,也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徒,若不出頭,滿口之乎者也,平添窮酸氣。”
“我最不耐煩念書,何時喜歡讀書人了?不過是有利可圖罷了。”他撫摸她的臉,低歎,“妹妹喜歡讀書人罷?”
“如果我去當個讀書人,妹妹會喜歡我嗎?”他睇著她,聲音溫柔低沉,薄唇美好,“會喜歡嗎?”
甜釀偏首看著他,眼神也是熠熠生輝:“哥哥不喜歡念書,那就不念,我喜不喜歡,跟念不念書沒關係的。”
他胸膛裡泛出笑,輕捏著她的下頜,將她的麵靨拉近自己,兩人靠得極近:“我的甜酒兒...”
他仔細吻她,用唇和舌,牙齒和涎液,吃她的紅唇和香舌,一點點吞沒,像侵食一隻香甜的蜜桃,汁水甜馥,果肉甘美,吸吮齒齧的聲音被水聲裹著,分外的柔軟和旖旎,她輕哼出聲,媚眼如絲,不經意間瞥見他的麵龐,眉眼俊逸,神情沉醉,溫柔似水。
是濃鬱酒氣和甘甜清茶的味道,甜釀軟在他懷中,牽牽他的袖子。
他也睜開眼,見她嬌顏酡紅,星眼如餳,停住親吻,凝視她片刻,而後長歎一聲,擁緊她,啞聲道:“小酒,對我笑一笑,你很久沒對我笑過了...”
她思量,目光先遊離出去,環視屋內一圈,而後又繞回來,落在他麵上,貝齒咬了咬下唇,露出一個明豔的微笑:“你是不是喝醉了?滿身酒氣,還說起奇怪話了?”
笑眼如新月,酒靨似深窩,自然是極甜,又有嫵媚和豔麗之感。
他釋然倒回椅背,一手搭在椅靠,一手攬著她的腰,含笑瞧她:“也許吧,今天真的喝的太多了。”
她身子往後一歪,枕在他肩上。
“這幾日你也累了吧,忙前忙後的,我和寶月說了那麼久的話,也沒能把你吵醒。”施少連撫摸她的鬢發,“辛苦了。”
“嗯,也喝了一點酒。”她懶散回他。
“喝的什麼酒?”
“橘酒和木樨荷花酒,你呢?”
“婺州金華酒,山東秋露白,兩酒兌一大杯,當浮人生一大白。”他道,“木樨荷花酒要配螃蟹吃,橘酒還需雲香片,這酒女眷們吃,吃口甜,又雅致。”
她也笑:“隻有哥哥是個雅致人,客人們還嫌酒味淡,配羊羔肉、燒鴨才吃得儘興。”
“也不是我雅致,從小我娘講究這些。”施少連笑道,“我喜歡妹妹的桂花冬釀酒配切得細細的豬頭肉。”
她也忍不住,趴在他身上咯咯地笑。
他喝了酒,正是情熱,也是興起,將她擁住,雙眼亮如星辰,輕聲笑:“你嫌我身上的酒氣...讓寶月備水,我們一道洗洗,好麼?”
甜釀垂眼,將下頜枕在他胸膛上:“夜深了。”
“夢入神山良夜悄。”他也懂些輕佻豔詩。
浴桶內還撒了玫瑰花、海棠蕊,兩人在桶內耗了許久,雲蒸霞蔚還是浪淘酥骨,弄得滿地的水方才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