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人擦掉了額角的汗,長籲一口氣道:“看來這地方也沒聖使說的那麼嚇人。我還以為我們的燈會一盞接一盞的滅呢,可一路走來這麼久了,連一盞燈籠都沒滅……”
話音剛落,殷絳璃便打了個噴嚏,哆嗦道:“好冷。”
這魔域裡邊陰風四起,吹得人脊背發涼。
聞言,她身後一名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忽然跳了出來,脫下了自己的鬥篷:“仙姬若是不嫌棄,就請……”
話還沒說完,殷絳璃又打了個噴嚏,哆哆嗦嗦地接過他的鬥篷:“多謝。”
那少年脫了鬥篷,露出裡麵一身青色的衣裳。他的馬尾用青綠色發帶束在腦後,一副蓬萊弟子的打扮。
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被凍得,這蓬萊小弟子耳垂紅紅的,小聲道:“仙姬不用客氣。”
殷絳璃便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連忙一拱手,誠惶誠恐地道:“在下葉安歌,是蓬萊閣的弟子。”
“嗯……”殷絳璃眯了眯眼睛。
方才她和其他蓬萊弟子聊天時,這個少年一直默默在旁邊看著,卻又不敢上前來搭話。
“從剛才起,你好像就在跟著我,”殷絳璃道,“這位葉小弟弟,你認識我嗎?”
聽她這麼說,那葉安歌眼睫顫了顫,似乎略有些失落。但他還是點點頭,禮貌地說道:“我當然認識仙姬,隻是仙姬恐怕不記得我了。”
殷絳璃:“嗯?何出此言?”
葉安歌掀起衣擺,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樣東西:“仙姬雖然不認得我,但我猜,你一定認得這把劍。”
“我們從前在天機閣見過的。”
“當年我築基初成,我爹爹很為我驕傲。他聽人說,天機閣賣的劍最好,便領著我去了天機閣,說要給我購置一把劍。”
“但我爹爹隻是一介農夫,他不懂這些,他不知道自己十年的收成也買不起天機閣一把最劣等的劍……”
“就在爹爹難堪的時候,是姑娘心慈手軟,賣了我們一把劍。”
說著,他便雙手將那把劍遞到了殷絳璃眼前。
“……雖然說的是賣,你卻隻要了我們十文銅錢,幾乎就是白送的。仙姬的恩情,葉某一直牢記在心。”
殷絳璃大概是不太記得這些事了。她有些詫異地接過那把劍,抽出來看了看上麵的刻印。
天機閣的鑄造師,每鍛造成一件武器,都會在上麵打上自己的烙印,便於在後續需要修理時,找到原本的鑄造者。
看著熟悉的標記,殷絳璃奇道:“哎,這劍還真是我鑄的。”
葉安歌問:“仙姬想起來了?”
殷絳璃蹙眉道:“啊!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當時殷絳璃剛到天機閣,還沒有成為正式的鑄造師。不過她鑄造的武器,並不比正式的鑄造師要差,沒多久就正式通過了天機閣的考核。
她偶然看見了這對父子來買劍,大概是不忍心讓他們尷尬失望,就把自己練習時鑄的劍,送了他一把。反正隻是練手的東西,如果不送人,也是要銷毀的。
“看年份,這劍已經有五六年了。用的還順手嗎,可有損壞需要修理?”殷絳璃笑道。
“沒有沒有,”葉安歌連忙道,“我用的很愛惜。”
當時的葉安歌,大概也就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屁孩,她能認得出就有鬼了。
當年那個出身平平,跟著父親來買劍的少年,如今已經有了悟道後期的修為,都能代表蓬萊出使魔域了。
“看來這把劍,送你沒錯。”
殷絳璃把劍還給了他,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擺出前輩的架勢激勵葉安歌幾句,就在這時候,前麵的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殷絳璃一個沒注意,差點撞到了彆人的後腦勺上。
“怎麼了?”她齜牙咧嘴,捂著生疼的鼻梁,從後麵探出頭去看。
前方的黑霧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前麵幾人已經紛紛停下了腳步。
眾人警惕地看著那片黑屋,手都不約而同地伸向了自己的武器。
濃重的黑影逐漸靠近,拉長,化作了兩個長條狀的黑影。
葉安歌連忙上前一步,伸手擋住:“仙姬小心。”
但是殷絳璃卻不以為意,沒給這個小屁孩表演英雄救美的機會,已經自己湊上前去了。
那兩個怪影來到他們跟前,眾人這才看清,是兩個身穿須彌山黑袍的聖使。
原來是被安排在前方探路的人。
殷絳璃鬆了口氣:“怎麼回事?”
那兩人神情亢奮,臉頰發紅,手舞足蹈,像是發現了什麼寶物似的,興奮道:“前麵有一戶人家,可以先去那裡落腳!快來!”
一邊說著,兩人不停地用手指著前方,像是等不及了。
有人被這情緒感染,躍躍欲試,可葉安歌心中卻疑惑:“這荒山野嶺,哪裡來的人家?”
謝歸途沉聲道:“怎麼會。怕不是霧氣太重,你們看花了眼?”
“不會不會,你們趕快來看就是了。”那兩人不停地催促道,似乎連片刻也等待不住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來,把所有人都拖拽過去。
謝歸途蹙起了眉,心中湧上一股不妙的預感。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牽動了。扭頭一看,殷絳璃正在衝他擠眉弄眼。
順著她指示的方向,謝歸途低頭看去。
那兩位從黑霧中冒出來的“聖使”,似乎不太對勁。
他們手裡的燈籠,顏色怪異。
糊燈籠用的紙顏色慘白,火苗正散發著藍綠色的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