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晚晚壓根還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兩息才意識到原不為說的話,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阿雪你說什麼胡話……”
“我不願意。”原不為一瞬不瞬盯著她的眼睛,再次開口,“現在我就能名正言順擁有這一切,為何要等到將來呢?”
在遲晚晚驚怒的眼神中,少年突然露出一抹燦爛至極的笑容:“我憑本事搶來的聖君之位,為什麼要讓給彆人?這麼簡單的道理,阿娘也該明白的吧?”
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如此親密地稱呼遲晚晚,但遲晚晚心中卻沒有半分欣慰,反倒感覺有一股涼氣爬上了脊背,讓她整個人涼颼颼的。
“你!”遲晚晚瞪圓了眼睛,又驚又怒,氣得雙唇都在顫抖,偏偏整個人卻被一股無形的真氣壓製在原地,動彈不得。
原不為微微歪頭看向她,一隻看似柔弱的手掌搭在女子肩頭,將對方一身暴動的真氣儘數壓製了下去。他雙眸清澈,神情十足的無辜,還疑惑地開口道:
“阿娘這是太高興了嗎?的確,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不僅長大了還這麼聰明,阿娘是應該高興才對。”
遲晚晚:“……”
她現在整個人都還有點不清醒,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難以置信的目光緊緊注視著原不為,卻看見那笑盈盈的雙瞳深處,唯有一片平靜與漠然。
遲晚晚終於認清了現實,卻難以接受。
前一刻她還歡欣鼓舞,以為很快就能向楚天南與容清月複仇。下一刻便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空,她還反過來被親手培養的兒子背刺了一記——如此慘烈的現實,叫這麼多年來一心一意隻有複仇,將全身心都投入了這件事中的遲晚晚,怎麼能夠接受!她幾乎要崩潰了!
這世上最令人痛苦的並非從始至終毫無希望,而是獲得了希望,懷揣著希望努力多年,卻在即將成功的那一刻希望破滅,徹底墜入絕望之中。
遲晚晚臉色扭曲,發出一聲尖叫。
“不——!!!”
原不為嫌她太吵,微皺了下眉,隨手提起剛剛歸鞘的長劍,就是一敲。
遲晚晚就這麼直挺挺倒了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彆說是讓遲晚晚措手不及,徐湛幾人也猝不及防。
直到眼睜睜看完這一場大戲,他們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由都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了眼前這個看似溫文無害的少年郎,心中一片駭然。
徐湛吐出一口血,站起身來:“後生可畏!想不到焚焰聖宗沉寂多年,如今竟出了閣下這樣的人物。”
原不為目光平淡逼視過去。
“生死勝敗,不過如此。我聖門何時開始學起了以年齡資曆論人的一套?”
眾人儘皆默然,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以致看向原不為的眼神分外複雜。
還不等原不為擺出魔道大boss霸氣側漏的風範,為今日的事情收尾,一道人影已經一溜煙從角落裡跑了出來,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抬手一拜,高聲道:“七情宗宗主李玄風見過聖君!”
眾人齊齊一愣。
李玄風不等他們開口,繼續叭叭道:“遲少宗主神功蓋世,能以不足弱冠之齡蓋壓九宗高手,我聖門聖君之位非你莫屬。有此聖君,將來必可大興聖門,壓服正道。”他又轉頭看了眾人一圈,仰著脖子慷慨激昂道,“其他人若有不服,我李玄風第一個不答應!”
眾人:“……”
……什麼話都讓你說儘了,咱們還能說什麼?好歹也是堂堂七情宗宗主,執掌魔門九宗之一,居然如此厚顏無恥,跪舔一位年齡足可當兒子的小輩,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居然是這樣的李玄風!
下一刻,原不為的目光便順著李玄風所指向他們看過來。他淡淡一笑。
“聖門三脈九宗,本出同源。多年來卻爭鬥不休,又何談其他?從此以後,聖君之位歸我所有,聖門三脈九宗,俱為一統。你們可有不服?”
同樣的一句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分量便不同。哪怕他口吻平淡,語調輕鬆宛如閒談,亦無人敢於小覷。
庭院中的氣氛一片沉寂。高懸的大燈籠被眾人的戰鬥波及,不知何時早已熄滅。隻有輕柔的月光灑落而下。
之前圍堵在四周的四麵鐵壁不知何時被撤去,順著指引陸續趕到的眾多魔門弟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外,怔然望著這一幕。
隨著撲通一聲響,李玄風毫不猶豫地下拜,表示了臣服,片刻後,歸寒宗宗主徐湛也歎息一聲,低下頭來。
夜色中寂靜一片,以至於小小的動作聲音也格外明顯。
其餘八宗的宗主儘皆垂下頭顱,眾多魔門弟子也一個接一個單膝跪在了地上。
天地人三脈,魔門九宗,上至宗主,下至弟子,都在這位少年聖君麵前,低下頭來,選擇了臣服。
天光大亮,原不為自跪了滿堂的人影中走出,迎著第一縷晨曦,露出微笑。
“……又是晴天?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