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由玄月宗發起,討伐魔門的大會,卻在原不為到來後,形勢迅速逆轉,變成了對玄月宗和容清月的聲討。
原不為隻是站出來開了個頭,剩下的事情自有工具人們去完成。
無論是高舉大義旗幟,讓容清月交出仙石之秘造福天下蒼生;還是擺出懷疑臉色,質疑玄月宗宗主與聖女之間究竟是何關係……這兩件事都不必原不為繼續多說,伊水閣中的一眾工具人就開始了他們出色的發揮,將“以勢壓人”四個字發揚到了極致。
在這其中,有些人本就是提前安插進去的魔門細作,很清楚他們該在何時煽風點火,何時添油加醋;
有些人早就暗中被安彥收買,甚至不知收買他們的幕後者是誰,便為了利益衝鋒陷陣,哪怕麵對玄月宗也不曾退讓半步,看上去冠冕堂皇,大義凜然,不明內情的人還要誇他們一聲風骨昭彰;
還有些人,本就是牆頭之草,隨風之萍,被輿論裹挾,被三兩句言語說動,輕而易舉就改變立場,不知不覺間便充當了原不為的工具人;
最後剩下的那些人,早就對玄月宗在武林中崇高的地位和聲望有所不滿,此時便如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擁而上。
在這場聲勢浩蕩的“討伐”中,即便玄月宗向來地位尊崇,容清月一向受儘追捧,也難免節節敗退,落入下風。
仙石之秘?拿不出來;若說一切本就是無稽之談?眾人非但不信,還要反過來懷疑容清月藏私,包庇弟子,進而質疑容清月與易聽嵐師徒之間的真正關係。
徐湛等人望著眼前這一幕鬨劇,再看看少年淡定自若站在身前的背影,心中一時感慨萬千,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黑白兩道相鬥多年,以往他們聖門中即便有驚才絕豔的天才出世,在武道修為方麵占到上風,但在其他方麵,尤其是裝模作樣上,卻遠遠不如。
這幫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單打獨鬥乾不過就群毆,張口就是“魔門賊子陰險狡詐大家夥並肩子上”,又善於發動輿論攻勢,尤其是玄月宗那些人,開口就是大義,簡直將正義旗幟繡在了身上。仿佛不從他們之人,便是十惡不赦。
萬萬沒有想到,他們還能看到玄月宗反過來被自己那一套招數惡心到的一天!更沒想到的是,用這種方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感覺,居然是這麼爽!
……仿佛get到了什麼新的知識點呢:)。
徐湛等人當即活學活用,靈活參考了一番其他人的做法,也學著那些正道中人一般,陰陽怪氣起來:“我說容宗主,我聖門已是拿出了最大誠意,怎麼你還藏著掖著,這般不爽利呢?”
“就是!聖君高瞻遠矚,心胸寬廣,為了讓天下人都可一窺武道前景,不計較黑白兩道的恩怨,還放棄了輕易就能到手的仙石之秘,甘願與天下人共享。怎麼你們這些人以往動輒將天下蒼生掛在口中,實則卻是在說假話嗎?”
“我看多半便是這樣。唉,隻怪我聖門中人都太過善良,聖君更是年少,一腔赤忱,居然信了你們這些人的鬼話!”
玄月宗:“???”
正道諸人:“???”
……慷慨激昂,正義凜然,說的好有道理,居然還無法反駁。隻不過,這微妙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
雖然總感覺這樣的話從這幫魔門中人口中說出來怪怪的,但此時不分正邪,所有人的立場都是一致的,其他人也顧不得多想,紛紛附和,繼續威逼容清月。
容清月的臉色難看極了。
自從原不為大咧咧道出易聽嵐的身世,這位玄月宗宗主臉上的神情便十分不好看。那副表情,並不是什麼秘密被揭穿之後的羞憤,更像是辛苦準備的底牌被猝不及防曝光的惱怒與措手不及!
一眾人中,餘震悄悄轉了轉眼珠。
這位出身寒山派,被原不為捏住把柄,不得不妥協的正道大俠,此時早就忘卻了最初的戰戰兢兢——畢竟魔門也不是光壓榨人不給好處——甚至開始為了利益心甘情願地替魔門辦事。
他敏銳地意識到今日場中的一切局勢一直掌握在那位神秘的少年魔君手中。而容清月,多半是翻不了盤了。
在這種情況下,餘震當然不介意痛打落水狗,不但可以從魔門那裡得到更多的好處,還可以借此提升他本身的聲望。
於是,在幾位正道掌教尚未表態之前,他毫不猶豫地開腔了:“我以為魔門提議甚好。容宗主何故支支吾吾,不敢應對?我正道六宗,向來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容宗主這般作為,便不覺得羞愧麼?難道是自覺母女團聚,再無軟肋任人拿捏,便要裝傻嗎?”
其他人不料他竟如此直白地說出這等話來,俱是一震。
玄月宗眾人更是立刻反應了過來,哪怕她們心裡也有懷疑,也要第一時間維護玄月宗的名聲:“餘大俠慎言!無憑無據之事,怎可妄自揣測?”
餘震卻是撇撇嘴,不依不饒道:“我看容宗主這般寶貝仙石之秘,寧可背棄玄月宗聲名也不願透露半分,可見看重。怎麼之前為救回貴宗聖女一人,卻不惜以仙石之秘作為酬謝?看來這位聖女在容宗主心中的地位勝過整個玄月宗的名聲。這般待遇,豈止是親傳弟子所能擁有?”
他咄咄逼人,繼續衝容清月落井下石。
“怎麼,容宗主做得,我卻說不得?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當做親傳弟子收養,又封為聖女,這玄月宗是要改姓容了嗎?不,是不是姓容還不一定,但總之不會再是曾經的玄月宗了。”說到最後,餘震突然冷笑了一聲,語氣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