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陰暗狹窄的樓道裡,重重的腳步聲與喘·息一並響起,一個身形高瘦的青年飛奔而下,臉色因恐懼而慘白一片。
汗水浸濕了他的襯衣與長褲,看得出來他的四肢已經麻木、酸軟,甚至幾乎是拖著腿在跑,但他卻半點不敢停下。
隨著他一路狂奔而下,身後的樓梯間也在發生變化。
雪白的牆壁上,牆粉漸漸脫落,黑灰色的青苔漸漸蔓延上來,陰冷、慘淡,不過轉眼間,大片大片破敗的黑黴從牆壁上擴散而下,一級一級台階因老化而遍布裂紋,仿佛數十年光陰轉瞬刷過,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
古怪的變化順著青年向下的腳步一路向下蔓延,仿佛有什麼東西一直緊緊追逐在他身後,那詭異而莫名的氣息讓周圍的一切都在腐朽。
“啊——!”
感覺到有什麼無形的東西貼到了自己的脖頸處,涼風從頸間吹過,青年終於忍受不住,腳下一崴險些摔在了樓坎上。
好在生死危機似乎壓榨出了他最大的潛力,他扶住牆壁站穩身體,便頭也不回地繼續拚命向下跑。
腐敗的牆壁與台階仿佛生出了肉芽,一雙雙眼睛在他身後看向他。
囈語聲,嬉鬨聲,小孩子的哭聲……曾經生活在這棟樓中的男女老少,仿佛都活生生地出現在青年的身後,一並追逐著他。
他們神色僵硬,身形虛幻,一雙雙眼睛裡隻有眼白,直勾勾地盯著青年的背影。
“彆走啊……嘻嘻……”
“留下來……”
“嘻嘻……嘻嘻……”
這長長的台階好像永無儘頭,他似乎被徹底困在了這裡,有什麼東西從身後不緊不慢地追過來,陰森詭異的氣息衝擊在他的後背上。
“彆過來!彆過來!”
雙腿如同灌了鉛,腳下的步伐越來越慢,但他不敢停下。再這樣下去,等身後的東西追上來,他一定會被吃掉的!
砰!
一聲巨響。
再也跑不動的青年迎頭跌下了台階,一下子摔倒在地,他掙紮著爬起,一雙驚恐的眼睛裡,倒映出腐朽陰森的樓道,還有站在台階上密密麻麻的白影。
一雙雙空洞的眼睛同時看著他,伴隨著某種詭異到教人說不出來的氣氛。似乎有什麼存在突然降臨了。
他的身體猛然顫抖起來。
……它來了,它來了!
……它要吃了我!它一定是要吃了我!
囈語聲,嬉笑聲,小孩子的哭鬨聲……肉芽蠕動、如同活物般的台階上,密密麻麻的鬼影一步一步,僵硬地走了下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怎麼這麼磨蹭?是沒吃飽飯嗎?”懶洋洋的、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聲音突然響起,周圍陰森的氣氛突然一滯,“搞快點,搞快點,我都替你們著急!”
不緊不慢逼近的無數白影停頓了一瞬。
陰森詭異的樓道間,跌坐在地的青年不知何時抬起頭來,眉宇間蹙著幾分不耐煩。這樣的姿態仿佛正身處繁雜熱鬨的菜市場,為了幾顆白菜蘿卜挑挑揀揀。
注意到那一瞬的停頓,他便又懶洋洋地抬眸,搖頭恨鐵不成鋼的歎道:“說的就是你們。唉,死了還這麼磨蹭,投胎都趕不上第一班。”
這樣說著,原不為乾脆手臂一撐地麵,站起身來,直直朝著蠕動的台階上踩去,主動走向那密密麻麻的白色鬼影。
一道道肉芽從腳下探出,就要纏上他的小腿,原不為抬腳狠狠一碾,神魂中自有無形力量隨之湧出,一縷又一縷漆黑的煙氣從青年身上散發開去。
嘶嘶嘶——
頓時,那蠕動的肉芽好似遇上了烈度極高的腐蝕物,一下子被腐蝕了一大片,一根根肉芽飛快從原不為腳邊逃離,在他腳下留下了一圈真空。
原不為一步一步往上走,四散的漆黑煙氣將那些蠕動的肉芽清空腐蝕,給他清出了一條道路。直到他停下腳步,與麵前密密麻麻的鬼影迎麵撞上。
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原不為眼睛一亮,莫名有幾分興奮。
他抬手就朝最近的一道白影抓去,手指與虛幻的白影接觸的瞬間,卻微微一怔:“不是鬼?這是……”
一邊說著,他五指一合,那道白影頓時像一陣煙氣一樣被他吸了過來,一下子就被原不為揉搓成了一枚滴溜溜轉的漆黑球體,就懸浮在他掌心中。
“有點像糖葫蘆……”這樣想著,原不為拿起這東西看了看,一口啊嗚下去。
樓道中突然寂靜了一瞬。
直到原不為帶著回味的聲音在樓道中傳開,他微笑著呢喃道:“原來是怨氣能量體,好懷念的味道。”
陰風呼嘯,囈語聲,尖嘯聲,男女老少各色聲音中,剩下的所有白影都向著他身上撲了過來,仿佛群鬼噬魂。
“彆急,點心一個一個來。”
平緩的語調中,被無數白影所淹沒的中心,有數不儘的漆黑煙氣猝然爆發。
一隻手不知何時從中探出,黑煙自他指尖纏繞,像是編織而成的鎖鏈,又像是張開的大網,從白影中穿梭而過。
隨著這隻手猝然合攏,仿佛一張巨大的漁網被人撈出了水麵,連帶著網中的無數尾魚蝦,都成了甕中之鱉。
四散的黑煙一點一點聚攏來,消散在原不為指尖,同樣消失的還有那密密麻麻呼嘯而至的白影。
他攤開掌心,一枚枚漆黑的球體懸浮在原不為麵前,虛幻朦朧的表麵,凝聚著純粹的光暈,仿佛水滴凝成的球狀物。
原不為想了想,雙手一合。
在龐大力道的擠壓下,懸浮在他身前的無數顆球體漸漸互相融合,體積變小的同時,原本淺淡的顏色濃鬱了數十倍。
到最後,半空中隻剩下十枚漆黑的“糖葫蘆”掉下來,一縷黑煙從中穿過,將十顆“糖葫蘆”串成了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