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出乎意料的選擇啊……”
從伊文斯夫人奔出家門,主動做出改變的那一刻,她就已然身處在原不為的目光注視之下。正如每一位神明都能輕而易舉洞察奉行祂道的傳道者那般。
而伊文斯夫人所做出的選擇,卻讓他禁不住露出了驚訝而讚賞的微笑。
——她沒有隻局限在自己一家,而是將目光投到了所有的鎮民身上,將原本已經絕望待死的小鎮居民們都鼓動了起來,進行了堪稱瘋狂的一搏。
隻從這個舉動上來看,她就很顯然徹底領悟了原不為所說的那一番話,對原不為所奉行的道做出了自己的解讀。
——舞台上的小角色要想擺脫原本的設定,做出令場外觀眾驚歎的改變,獲得觀眾的垂青與眷顧,絕不僅僅隻是多增加一些戲份,更重要的是戲份夠精彩。
而且,隻改變自己一個人的劇本,顯然遠遠比不上帶動其他角色一起更改劇本,這樣才能獲得觀眾更多的垂青!
伊文斯夫人不知道要做到怎樣的程度,獲得何等的眷顧,才能拯救自己的女兒,所以她必須竭儘她的全力。
因此,她聰明地選擇了說服整個科尼亞小鎮的人,完成一出精彩華麗的戲劇,竭儘所能取悅那位注視著一切的神明。
儘管她也不知道這一切會不會隻是某個存在的一場惡作劇,就是為了看到渺小的小人物獲得希望後又絕望的表情。但她隻能選擇相信,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當科尼亞小鎮還活著的所有人,無論老少,無論男女,無論是尚算健康,還是已經奄奄一息,他們互相攙扶背負,在那漫天的箭雨之中奇跡般地衝出了軍隊的封鎖,完成了以往絕不可能完成的壯舉,包括伊文斯夫人在內,所有人內心深處都升起了深深的震撼。
他們再也忍不住,喜極而泣。
——這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有那樣一位神明……在冥冥中注視著我們。
——這真是……太好了……
一群老弱病殘回首望去,身後哪裡還有軍隊的影子,似乎就在衝出封鎖的那一刻,身後的追兵就徹底失去了蹤跡。
茫茫的白霧在天地間升起,阻隔了他們的視線,也讓那群還想追擊的軍隊迷失了方向,在原地懷疑人生。
似乎真有一位冥冥之中的神明,阻攔了他們的腳步,不允許他們繼續追擊。
這樣的念頭一升起,這些追兵便自覺放棄了追趕。
混跡在南大陸這個邪·教遍地的地方,哪怕是普通人也心知肚明,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太過執著不是好事,該學會裝糊塗的時候就不要太較真。否則,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冒犯了他們惹不起的存在。
而順利擺脫了追兵的眾人卻在霧氣中闖入了一片連綿不絕的森林。
暴雨衝刷過的草地濕滑而柔軟,每一棵古樹,每一枚葉片,都泛著水光。層層疊疊的樹木延綿無儘,一眼望去,幽邃的樹海深處顯出夜色般的神秘。
這一群一輩子都沒出過幾回鎮子的鎮民平生難得鼓足勇氣做了從未想過的瘋狂之舉,而今心情平複下來,頓時就不知所措了,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顯然身份不凡的伊文斯夫人。
伊文斯夫人攙扶著神態虛弱的女兒,臉上顯出微笑,前所未有的容光煥發:“彆擔心,神明注視著我們。祂既已庇佑我們闖出絕境,隻要我們繼續走下去,希望與生機定然會到來。”
她毫不遲疑地向前走去。
其他人紛紛跟隨在她的身後,被她一席話鼓舞起了信心。是啊,他們可是神明所注視的人啊,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不久前險些被清洗的死路都闖出來了,後麵難道還會有更加糟糕的結果嗎?
一身疲憊的眾人踏入了林中,黎明的晨曦緩緩自樹葉的間隙中投落下來,一隻美麗的白鹿沐浴著晨曦光輝自林間走過,它潔白的絨毛宛如一捧初雪。
在場的人中不乏有狩獵高手,野外生存經驗豐富,經曆了一夜奔波,又累又餓的眾人順著白鹿所走的痕跡而去,很快就來到了一片寬敞的空地。
空地上,一口清澈的泉水汩汩流淌著,泉水邊生長著高大的果樹。周圍還有動物留下的各種腳印,顯然無毒無害。
累壞了也餓壞了的一群人決定在此休整一下,他們飲用泉水解渴,摘下果子充饑,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當眾人在天光中清醒,突然全都愣住了。
身體中的感覺就好像老舊馬車車輪抹上了油,有種奇怪的順暢。似乎往日裡那種奇怪的壓抑感一夜之間一掃而空。
本身感染不深的人還隻是有這點微妙的感覺,像是伊文斯小姐那種感染極深差不多去了半條命的人變化就極大了。
她原本青黃一片的臉上多出了一分紅潤,身上的死氣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病怏怏的氣息。看上去就好像隻是淋了小雨生了風寒似的。
伊文斯夫人狂喜地注視著自己的女兒,然後激動地將她擁入了懷裡。
她的舉動沒有引來任何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