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周信這尊大佛,李泉癱軟在座位上。
就是這板凳太窄了,坐著不舒服,他借力趴在桌子上,心中罵罵咧咧,真的是倒黴了,好不容易找到個工作,還碰上了競爭對手。
他師傅那可沒有競爭對手。
衛生所已經修建起來了,簡陋的單人間房子,裡麵原本說好配套桌椅板凳藥櫃之類的,現在隻有藥櫃,桌子還是學校淘汰下來的破桌子修補好了後將就用的,板凳就更破了。
第六大隊明明是個比周遭發展得要好很多的大隊,怎麼到他這就成了這樣?顯得窮酸極了。
偏偏就這樣,他還得費儘心思搞事情。
李泉鬱悶不已,可他也不能不做,不然真被一腳踢回去,他家嫂子一定活剝了他,畢竟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讀了高中卻沒考上工作當工人。
“呼——”李泉緩緩吐出一口氣,給自己打著扇子,右手拿著筆記將剛剛周保全的情況記錄下來。
再等等,過兩天再看看這人的情況。
要是可以,就用他,要是不行,那就再換一個病重的人,前天過來說中風那老太太就可以,不知道聽誰說中風的人也能重新恢複,非鬨著他治,他又不是神仙,中風的還能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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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
靠近軍區附近的郵局
“行,那你趕緊將錢彙過來,我和你爹這就去將你姥姥接過來,你兩個舅舅做的什麼事咯,親娘中風了都不照顧一下。”電話裡,女人的話清晰的響起。
秦月抿抿唇,有些不高興:“姥姥也是你娘,你照顧她本就是應該的,彆這麼著急催我啊,我又沒賺錢,寄過去的都是老陸的錢,總得跟他說一聲吧。”
秦母無奈道:“她當初在我出嫁就說了,彩禮留在娘家算是還了養育之恩,以後她老了是你兩個舅舅的事,這麼多年我也一直在貼補,但要真把她接過來,沒點貼補,你三個嫂嫂怕是要鬨翻天,再說你們都是夫妻了,你先寄一點過來,等回頭再跟他說就是了,你好歹跟他當保姆伺候那三個孩子這麼久了。”
秦月心頭一堵,什麼保姆?她這是後娘,將來可以享這三個有出息孩子福的,被她娘一說,怎麼感覺這麼難聽呢?
她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待會兒就寄。”
秦母也覺得不好意思,便道:“那我待會兒就去接你姥姥,寄了之後一定要跟陸建國說一聲,夫妻之間最忌諱隱瞞了知道嗎?”
秦月心道,陸建國還沒出任務回來呢,嘴上還是含糊道:“知道了,電話費貴,我先掛了。”
“好。”
電話掛斷,秦月歎息一聲。
她外婆半年前中風了,不嚴重,就是眼歪嘴斜,手腳有些不聽使喚,但勉強能生活,不過總是會出一些問題,前兩天就被開水燙了。
大舅二舅兩人都不是個好東西,非要外婆將這麼多年攢的養老錢交出來他們才肯將老人接回家照顧。
但外婆也知道這兩個兒子是什麼性子,怎麼也舍不得將錢給出去。
雙方僵持著,直到秦月開口,說寄錢給爹娘,讓爹娘將外婆帶回去,這事才算是了結。
畢竟外婆從小疼她。
秦月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一個老人晚年淒慘。
而且她是重生的,後世看過中風的人,若是小心照料,再調理好身體,也是可以恢複的,外婆現在中風不嚴重,要是能有個靠譜的大夫看看,沒準能治好,來之前不久她就借著遠離家人,給外婆打了電話,讓她找大夫看看。
但顯然沒什麼起色,不然現在不會燙了自己。
隻是這錢……
陸建國帶她回來的第一天,就遇上了緊急任務,隻是將孩子和錢財交給她人就走了,她現在身上有一百多,原本是兩百塊的,這一個月她養三個孩子,為了讓他們吃好喝好穿好,花了不少。
要寄回去錢,估計少說得五十。
陸建國說過,這錢由她處理,她是可以用的,但到底用著沒那麼安心。
因為男人不在,她在那個家,一點都不像一家人,就有些心理負擔。
三個孩子和她,在這個家裡仿佛形成了兩個陣營,陸建國最大的孩子七歲,老二五歲,老三不到一歲,他最小,不懂事,又被秦月照顧了一個月,對她還是很黏的,但另外兩個就不是這樣了。
他們不知道是聽誰說後媽都是壞的,整天跟防賊一樣,怕她偷吃、怕她虐待弟弟、怕她卷款跑了……
要是他們知道錢被她寄回家五十,怕是要鬨一通了。
秦月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婚後的生活,因為丈夫不在身邊,留給她的隻有煩惱和痛苦,雖然上一世她後麵過得不好,可好歹新婚這段時間,兩人還是蜜裡調油過的。
她從未像這現在這般清晰的知道,陸建國娶她,隻為了安定後方,照顧他的三個兒子。
也正是因此,她和他之間沒有夫妻感情,這錢動用與否才讓她如此苦惱。
隻是想到爹娘的話,秦月還是定下心,轉身再次進了郵局:“你好,我要彙款。”
*
錢很快彙過去了,秦月又打電話給大隊裡,讓大隊給那邊帶個話,讓她娘兩天後去郵局拿著戶口本取錢。
做完這些,她又騎著車去買點吃的,回去討好那兩個孩子。
自行車是陸建國買的,不過不是買給她的,是他前妻用了的。
秦月不愛用這個,每次用著,都想起來這女人生的三個孩子,但軍營距離外麵太遠,不用自行車出來一趟太難了。
先買點肉,來得不巧,肉沒了,隻有骨頭,骨頭上的肉被剃乾淨了,但煮湯還是可以的。
秦月彆的不說,廚藝還是可以的,她讓賣肉的師傅把骨頭給剁成兩截帶回去,又買了點下水,最後去供銷社買了些糖。
有這個,能讓這兩個調皮的男孩聽話一點,不時時刻刻想著搗亂盯著她。
一通忙活時間也不早了,秦月趕緊騎車回去,得趕緊了,不然這兩個孩子餓了,是會去彆家蹭飯,到時候跟陸建國前妻玩得好的那些嫂子又得過來,拐彎抹角的說她沒照顧好孩子。
想到這,秦月感覺嘴裡泛起一點苦澀。
她不是親媽,連管教這兩個孩子的權利都沒有。
不過很快,秦月又深吸一口氣,穩住有些崩潰的心態,沒事的,未來這三個孩子都會很有出息,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跟他們打好關係,將來就是躺贏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騎車都用力了一些。
車子經過羊腸小道,一路到了軍營,登記過後,秦月繼續往裡開,隻是才走到家門口,兩個揮舞著棒子的男孩跑過來,警惕的看著她,大聲道:“你是不是把我爹的錢送到你家去了?你偷了我爹的錢,快點還回來。”
他們怎麼知道的?!
秦月心頭一慌,正要解釋,屋子裡一個女人抱著陸建國的三兒子出來,不讚同的看著她,說:“嫂子,你這才嫁過來多久啊?就迫不及待貼補娘家,陸大哥都沒有回來,他還不知道吧?你好歹等等,跟他商量一下吧?難道是家裡出什麼大事了?”
秦月看見她,立馬明悟,怒道:“是你說的!”
這個女人叫康秀秀,是家屬院一個軍官的妹妹,在文工團做事。
她喜歡陸建國,一心想要嫁過來,為此她對自己一向是看不順眼,總是找她麻煩,這也是秦月這陣子覺得崩潰的原因之一。
但那兩個孩子明明之前也不喜歡康秀秀的,怎麼這個時候讓她登堂入室?!
康秀秀笑嘻嘻道:“對啊,我剛好去買東西,就這麼巧看見你去郵局彙款,錢還不少呢,五十塊,你賺過這麼多錢嗎?”
似看見秦月很生氣,她還直搖頭:“你生什麼氣?覺得我不該將這件事告訴鬆子、小山他們倆?又或者我說謊?”
秦月無言以對,她的確是彙錢回去了。
鬆子更氣了,棍子直指著她:“你個壞人,我就知道你是為了我爹的錢嫁過來的,你把錢還回來!”
弟弟小山在一旁有樣學樣,大聲道:“壞女人,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