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李愛梅這麼堅決。
喜生娘腦子都懵了,可話趕話,都到了這份上,誰也不肯低頭。
有時候離婚就是堵著一口氣就離了,都說再而衰三而竭。
此刻喜生娘和李愛梅兩人都一口咬定要離婚,仿佛誰鬆口誰就輸了,喜生一向沒主見,此時除了一個勁兒的哀求,再沒彆的作用。
大隊長也想勸,但他到底是外人,再加上其實他也看不上喜生母子,李愛梅雖然是個女人,可人家乾活厲害,喜生除了有一股子蠻勁兒,再沒彆的優點了,媳婦被娘蹉跎成這樣,他都能當沒看見的。
他們村的風氣,都要被這婆子搞壞了,誰家這麼虐待兒媳婦的?
而且他覺得這次離婚了,憑喜生娘在周遭的名聲,喜生想要再娶個好媳婦,那就難了。
沒準以後還要求著李愛梅複合。
因此裴勝才也同意了,薑溪一招手,讓薑魚拿來了張紙和筆,給大隊長寫證明。
這年頭離婚就是一張證明,一式兩份。
隻是寫的時候,還發生了一個插曲,喜生娘非要李愛梅將當初的彩禮也還回來:“不還彩禮就不離婚!憑什麼拿了我家彩禮,人還要走?”
李愛梅一時被氣到了,可也無法反駁,彩禮早被她娘家人用完了,她能養成這個逆來順受的性子,娘家人能是什麼好人?
怎麼可能還回來!
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離婚,李愛梅一想到能脫離這樣的家庭,竟然有些興奮,因此見這個情況,著急得不行。
薑溪在一旁默默道:“既然這樣,那李愛梅這些年給你們家做的工分、洗衣做飯這些,都換成錢,再算一下她吃了多少用了多少,能剩下多少,再來算夠不夠彩禮,怎麼樣?”
李愛梅沒想到還能這樣,感激的朝她點點頭:“對,我在你們家當牛做馬這麼多年,你怎麼不說算算啊!”
裴勝才眼睛也一亮,他心裡本就是偏向李愛梅的,見薑溪也幫腔,果斷附和:“說的有道理,咱們來算算,我記得你們結婚八年,這八年大部分時候李愛梅都是八個工分,農忙時還能十個工分……”
喜生娘:“!”
他驚了:“這能這麼能算呢!”
薑溪笑了:“怎麼不能算?這不是要離婚嗎?彩禮你都要拿回去,那李愛梅在你們家做的事,當然也得還回來,除非你去給她洗衣做飯掃地,這樣乾八年,不然她不是虧了?!”
“你!你胡說!”喜生娘急的直跺腳。
憑什麼啊。
可大隊長還算得津津有味,甚至這一算,發現當初彩禮也就八十塊錢,這些年李愛梅的工分,哪怕去除掉她吃的用的,也遠遠超過八十。
更彆說她平時還要洗衣做飯砍柴了。
這些一時半會兒無法算成錢,可若是專門請一個人來伺候這樣一對母子,怕是一個月十塊錢都不會有人乾。
“彆算了彆算了!”喜生娘聽到結果,慌張的去阻止。
李愛梅卻笑了,一邊流淚一邊哭。
她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人將她的功勞明明白白的算出來,讓她知道,她沒有吃白飯!
嫁過來八年,八十塊的彩禮,被喜生娘念叨了無數遍。
說她花了他們家八十塊錢,這輩子就該為他們家乾活,不能有怨言,她信了。
結果現在算清楚後,發現她才不欠他們家的!甚至她身體都垮了不少,反而是他們欠自己的。
這婚,離得好。
喜生娘阻止了,裴勝才詢問的看向李愛梅,作為當事人本人,她的意見最重要。
李愛梅看了眼婆婆和老實巴交的丈夫,冷漠著臉點頭:“就這樣吧。”
她知道真算下去,也沒用。
這錢,他們母子倆不會出的。
隻要能讓他們鬆口離婚就行。
逼急了反而他們不願意鬆口。
果然喜生娘鬆了口氣,等大隊長繼續寫離婚證明時,她隻一個勁兒的催促,生怕離晚了,李愛梅又在薑溪的唆使下,想到什麼事。
離婚證明,一式三份。
大隊長留一份,其他兩方各自一份。
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離婚了。
快速的像個笑話。
接著喜生娘急吼吼道:“那你快點給我滾出去!”
喜生想要阻止,被他娘一巴掌打了,就成了啞巴,乖乖的跟在他娘身後,焉嗒嗒的。
李愛梅臉色微微發白,真離婚了,感受著薄薄的離婚證,心頭還是有些沉甸甸的,這次有點衝動,但她不後悔,隻是離了婚,聽見喜生娘這麼一句,她才真的意識到,自己可能要成為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就在這時,一直默默看著的薑溪,上前一步:“你收拾好東西,過來一趟。”
李愛梅一愣,是有什麼事嗎?
但薑溪沒說。
她隻能先去收拾東西,她怕晚了,東西會被婆婆丟出來。
*
人都走了,院子裡也空了。
“這是個可憐孩子。”裴母感歎一聲。
薑溪跟著點頭,又道:“不過她不會過得很差。”
李愛梅力氣大,平時工分大多八個,可見能力,她一個人完全可以養活自己,唯一在於周遭輿論,離開了裴喜生和他娘,她隻會過得更好。
裴母卻不這樣想,她是個傳統的女人,離婚不是小事,她相信不出半天,整個大隊都會知道這件事,到時候人人都會湊上去跟她說兩句,有些二流子沒準還會說些葷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