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乘星看見猶冒著熱氣的咖啡，本來席卷上來的困意都散了下，笑著接了一杯來，自顧自地先喝上一口，醇厚而溫熱的黑咖啡，味道裡帶著明顯的苦，刺激味蕾的同時，也讓霍乘星不禁醒神，“謝謝。”
大概見霍乘星喝著喜歡，孟際年剛剛被教止青纏著問各種事而生出的不耐煩也飛走了，他看了幾眼霍乘星後，偏頭看向戚靜，輕晃了一下手中剩下的一杯咖啡，言簡意賅，“你的。”
戚靜第一次碰見有人冷著一張寒氣逼人的臉請自己喝咖啡，她幾乎下意識地接來咖啡，機械地說了聲謝謝。
“不用，順手的事。”
哦，不光得到了咖啡，甚至得到了一聲冷冷的回複。
戚靜喝了口咖啡，在心裡如是說道，剛說完，整個人一愣，順手的事，那他就是離開前看見乘星犯困，特意帶了咖啡等在外麵？
再抬眼時，戚靜望著兩個人從後麵看都意外和諧的背影，秀眉微蹙，自己多想了嗎？
“靜姐，你看什麼呢？”程思雯湊上來，順著戚靜看著方向看去，當看見霍乘星和孟際年並肩站著時，不由恍然，“你是不是擔心乘星和孟際年談戀愛？不可能的事，平時回酒店乘星都和我一塊，一回屋都不出來，孟際年也是回屋也不出來，倆人就在劇組能見麵，誰互相有好感想談戀愛不利用空閒時間加深了解啊。”
戚靜握著手裡的咖啡，想到剛剛孟際年垂眸看霍乘星時，臉上的冷淡都融化了些許的樣子，“可你不覺得他們倆在劇組裡走太近了麼？前兩個劇組也沒見乘星和男主走了近。”
數年來，戚靜帶了三個藝人都有著當老媽子的心，操心事業操心生活，輪到霍乘星時，戚靜又擔心霍乘星會被圈子裡的一些男藝人騙，尤其孟際年，極光影業查來查去都查不出來任何有價值的資料，過往太乾淨反而惹人懷疑。
“正常啊，前兩個劇組都有喻藍和沐雅，甚至舒影後陪著乘星玩，你看看現在的劇組，教止青整天不正眼看乘星，覺得乘星搶她戲份了，李修人不錯，但粉絲不行，誰和李修近點，第二天就能被粉絲罵上熱搜，一對比，孟際年一個新人，真算不錯的朋友了。”程思雯說話時，自然帶出幾分過來人的口吻。
戚靜剛剛的疑惑也是前幾天程思雯的疑惑，私下裡程思雯和其他兩個助理也有偷偷嘀咕，等嘀咕完，三個人就把彼此說服了，說服戚靜的理由，也是當時程思雯被說服的理由。
說完，程思雯想了想，繼續補充了一句，“再說，他們倆是男女主演，電視劇裡對手戲一堆，平時經常對戲，走得近多正常。”
戚靜聽著程思雯的話，心裡生出的一絲懷疑慢慢消散了，有理有據，很有道理。
另一側，霍乘星倒沒聽見戚靜和程思雯兩個人的八卦，正捧著咖啡和孟際年站在藺導麵前，聽藺導講下一場戲的注意事項。
藺導在講戲上一向認真，尤其霍乘星和孟際年二人領悟力強，基礎底子紮實，也有靈氣，因而麵對他們，藺導說的不僅認真而且和藹。
說完了霍乘星的戲份，藺導轉頭和孟際年說，霍乘星不由抬眸打量孟際年，從她的角度能看見孟際年清俊的側顏，眉眼、鼻骨再到嘴唇，無論從哪裡看確實都和人一樣。
霍乘星握著杯子的手微微收緊，所以，從今以後，自己都應該用對待其他人一樣的目光來看待孟際年，把他當做正常的人而非係統？
在霍乘星心裡瞎琢磨的時候，藺導和孟際年也討論完了，燈光組和攝影組都在藺導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開啟。
孟際年回頭看了眼霍乘星，屈著食指在霍乘星捧著的咖啡杯上輕敲了兩下，嗓音有些低，清冽的像夾著雪粒，不冷卻帶著幾分涼爽，“乘星，你想什麼呢？”
在剛才聽藺導講戲的時候，孟際年其實一直在用餘光注意著霍乘星，因而，自然不曾錯過霍乘星抬眸後一錯不錯地打量他的行為。
霍乘星看著敲在紙杯上的手，修長白皙，指甲也乾淨圓潤，收回思緒的同時，也將目光放在了那雙手的主人臉上。
不同於霍乘星的棕色眼瞳，孟際年瞳色漆黑，又深又沉，時而有細碎的燈光映在上麵，就像綴著星子的夜空。
霍乘星將空掉的杯子扔到一側的垃圾桶裡，眉眼微彎，“我在想……該怎麼把你當做一個真正的人來對待。”
一句話，讓孟際年垂下的眼睫顫了顫，心尖上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不疼，但有些酸，他很想控製住表情，可輕微上揚的唇角依舊彰顯了心底的愉悅。
片刻，在劇組工作人員即將準備妥善時，他衝著霍乘星伸出手，仿佛回到了他們在劇組門前第一天相見時的場景，也仿佛回到了更久以前，“那麼，重新認識一下？”
霍乘星啞然，很配合地伸出手同孟際年的手碰了碰，“認識啦。”
下一刻，二人相視一笑。
等霍乘星和孟際年相攜離開，共同投入到下午的拍攝時，一直想往前湊和孟際年搭話，卻沒找到機會的教止青，心裡冒出的困惑擋都擋不住。
什麼叫把你當做一個真正的人看待？
難不成霍乘星從前都不把孟際年當人看待？那樣的話，霍乘星不算在罵人嗎？
下午和晚上的戲份幾乎都集中在霍乘星和孟際年二人身上，而作為全劇的女主角，霍乘星的戲份比孟際年更重。
從早上四點，全程不間斷地拍到晚上十點，等拍完戲，霍乘星的精神都有點恍惚。
出了劇組，坐在回酒店的保姆車上，霍乘星看著車窗外林立的數棟高樓，看著大廈裡一片片亮著燈的窗戶，看著街頭巷尾中大排檔裡剛剛下班，一同享受宵夜的人，突然覺得自己算不上辛苦。
霍乘星看了半晌，低低笑出聲，其實自己從前也和九九六甚至九零六的打工人沒區彆。
早出晚歸，沒有休息日，平時點個外賣都要在三個外賣軟件上來回切換，計算出最劃算的價格，吃個泡麵加個雞蛋加個火腿腸就算豪華了，但自從被認回親生家裡，享了一陣子福後，自己吃苦的程度反而下降了。
霍乘星仰頭靠在車背上，眯著眼打了個哈欠，“果然得繼續賺錢啊，絕不能鬆懈。”一旦劇情中的事情再次發生，自己好歹有錢不至於讓一家人都吃不上沒有火腿腸的泡麵。
坐在鄰座的三個助理，包括程思雯在內，聽見霍乘星的嘀咕，不由麵麵相覷，一時間甚至反思上了自己。
畢竟，在她們眼裡霍乘星就算不工作，下半輩子也能當個混吃等死的肥美鹹魚了，可這樣的情況下，霍乘星竟然依舊心心念念著賺錢，一對比，她們太容易滿足了。
霍乘星倒不清楚自己隨口嘀咕的一句話能讓三個助理反思，回到酒店後，也沒刷手機浪費時間，徑直去了浴室，準備洗完澡就睡覺。
四十分鐘後，霍乘星包著頭發出來，打算做完護膚再吹頭發，正想著呢，先看見在客廳長桌前，自己和自己下象棋的孟際年。
說來，平時一旦碰到霍乘星去洗手間、浴室或者換衣服等**時間，孟際年都因為程序自動觸發而進了小黑屋，但前幾日兩個人經常下象棋，因而每次霍乘星洗漱時，孟際年就從小黑屋裡跑到客廳裡，自顧自地擺弄象棋等霍乘星。
孟際年偏頭看見霍乘星時，目光不經意掃到了霍乘星被水蒸氣蒸的微微泛紅的鎖骨，落棋的動作不由一滯，幾秒種後，神情如常地下完手裡的棋，同時出聲解釋，“我剛剛下到一半想到你今天太累了，可能洗漱完就睡覺，就想著索性下完這盤再回係統空間裡。”
“係統空間？”
聞言，孟際年不明所以，他平時不一直回係統空間嗎？
霍乘星看出孟際年臉上的疑惑，也沒解釋，直接握住孟際年的手腕，帶著人就往前走。
雖然拍戲時兩個人有擁抱也有親吻，可私下裡卻很少有肢體接觸，因而，此刻突然被握住手腕，孟際年著實驚喜了一下，甚至有些遺憾今天不該將數據化作成長袖襯衫，再不然，也該挽上袖子。
不待孟際年想的更多，手腕上的溫熱消失了，再抬眼時，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堵牆麵前。
霍乘星一手指向牆，盈盈笑著，“下午不說要把你當做一個真正的人看待嗎？所以你也應該遵循正常人的生活模式，回到酒店，換衣服，洗漱再睡覺。”
看著麵前的牆，孟際年臉色有些發木。
其實孟際年作為數據確實不用像正常人那樣洗漱，他每次數據都重新組成，時刻刷新，簡直比一天洗三次澡的人都乾淨。
霍乘星見孟際年不說話，伸手拍了拍牆，“孟際年，你不能總說係統空間來提醒我你是個係統，來吧，回去學著重新當一個真正的人，晚安。”
孟際年：……
我不想晚安。
不，某些時候我也可以不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