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走, 下山的路就快了許多, 沒一會兒的功夫, 兩人就從山上下來了, 在進了生產隊後,王大丫遇見了出來尋她的王二娃和王三娃兩個, 她跟宋大寶打了聲招呼後,便跟著王二娃和王三娃兩個一起離開了。
五年的時間過去了,王二娃和王三娃兩個也長成了半大的少年, 跟小時候相比較起來, 他們變得沉穩了許多,看到宋大寶後,也都跟她打了一聲招呼。
宋大寶朝著他們兄弟二人點了點頭, 拒絕了跟他們一起往回走的提議,之後腳步一轉朝著知青點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個陰天,日頭被烏雲籠罩著, 氣溫倒是比往常略低上一些,宋大寶的腳步很快,沒多長時間已經到了知青點。
知青點是生產隊幫忙蓋的, 因為後來又來了兩批知青,生產隊的知情人數已經達到了十五人, 原本的知青點又擴建了一下,紅磚青瓦的房子看著可比生產隊那些灰撲撲的房子氣派了許多。
因為經常跟張雪曼來往的緣故, 宋大寶可是這裡的常客, 她熟門熟路地進了知青點, 跟外麵院子坐著的幾個長相斯斯文文的知青們打了聲招呼後,便朝著張雪曼的房間去了。
眼瞅著那個漂亮的小姑娘提著竹籃過去了,幾個知青便湊到了一起,小聲地聊起了宋大寶的事情。
“那個叫宋大寶的小姑娘可真是個寶貝,我還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聰明伶俐的小姑娘呢。”
“可惜生在這麼個鄉下地方,如果是城裡的話,她估計會比現在更加出色。”
坐在旁邊稍微年長一些的知青聞言,淡淡地開口說道:“在城裡出色也未必是好事,我們不還是到這鄉下地方來了嗎?”
他們這批知青是兩年前過來的,他們的運氣比較好,來了之後生產隊的小學就審批下來了,他們也進了小學當老師,不用跟生產隊的那些社員們一樣下田乾活。
可即便不用做什麼苦活累活,在鄉下地方的生活還是跟在城裡麵有很大的不同,都已經過了兩年時間,他們還是不能適應這裡的生活。
因為剛剛那個知青的話,其他那幾個年輕點兒的知青也沒有了繼續聊下去的欲/望,他們看書的看書,寫字的寫字,又忙活起了自己的事情來,原本還有些熱鬨的院子又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一種壓抑的氣氛很快便充斥在整個空間。
他們想回城了。
“大寶,你來了。”
宋大寶推門進去的時候,便看到張雪曼正靠坐在床上看書,見宋大寶進來了,張雪曼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笑著招呼了她一聲。
張雪曼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現在的她褪去了曾經那些青澀稚嫩,變得成熟了起來,在鄉下這五年的時間裡,她身上曾經的那些棱角都被磨平了,整個人也變得越來越平和了。
她似乎已經適應了鄉下的生活。
“小曼姐姐,你在看什麼?”
宋大寶將竹籃放在靠牆的地上,自己則朝著張雪曼走了過去,看到她所看的那本書時,宋大寶微微一愣,有些訝異地看了張雪曼一眼。
《鋼鐵是怎樣練成的》。
這本書是張雪曼最喜歡的書,她已經翻過了無數遍,書都被翻出了毛邊來,明明這個故事張雪曼已經倒背如流了,可是她閒暇的時候卻還是喜歡翻看這本書。
“小曼姐姐,我覺得你現在不應該看這種書。”
宋大寶掃了一眼倒扣再床上的書籍後,抬頭看向了張雪曼,滿臉認真地開口說道。
看著宋大寶那認真的小模樣,張雪曼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笑著說道:“我這兒的書都是有限的,也得不到補充,不看這個看什麼?”
其實看書也是在打發時間罷了,要不然張雪曼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南拐生產隊的掃盲班辦得有聲有色,原本那些大字不識的婦女在她的教導下也學會了不少的字,不說能寫什麼錦繡文章吧,至少自己看書是沒問題的。
等到生產隊的那些婦女們差不多都認了字兒後,掃盲班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很快掃盲班便撤了,而張雪曼這唯一的女老師也在生產隊的小學開辦了後,去了小學當老師。
她教了宋大寶不到一年時間,宋大寶就跳級走了,不過兩人還是經常來往,閒暇無事的時候就會湊到一起聊上幾句。
張雪曼覺得宋大寶是個非常聰明的小姑娘,跟她聊天的時候,張雪曼經常會忘記了宋大寶隻是一個七歲大的小姑娘,在南拐生產隊這麼多年,宋大寶是她唯一能深入交心的朋友。
眼見著張雪曼又要伸手去拿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宋大寶一伸手攔住了她的動作。
“小曼姐姐,我覺得有些話我要跟你好好談了一談。”
張雪曼挑了挑眉:“你要跟我說什麼?”
宋大寶看著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慵懶味道的張雪曼,開口說道:“小曼姐姐,你還想回城嗎?”
張雪曼看著宋大寶,臉上的神情淡了下去。
她想回城嗎?
張雪曼如何能不想,這五年時間來,她日日夜夜都盼著可以回城,希望自己可以重新回到她熟悉的地方,繼續過著城裡人的生活。
雖然現在因為當了小學老師的緣故,生活比她最開始來的時候好了許多,可是張雪曼心裡麵始終沒有把這些當成自己的家,她做夢都想回到城裡麵去。
可是張雪曼更清楚的是,她回城的希望渺茫,家裡在第二年就已經不在支援她了,來信也越來越少,到了今年,更是徹底斷了跟她的聯係。
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原本也不是家裡麵最受寵的女孩子,如若不然,當初也不會輪到她來下鄉,原本家裡條件好的時候,家裡人也願意活動活動,讓她回到城裡去。
可是張雪豔的事情出了後,他們家已經徹底敗落了,家裡支援她的錢都沒有了,更彆提是把她弄會城裡去了。
原本家裡對她還是有幾分虧欠的,可隨著時間推移,對她的那些虧欠也消失不見了,父母不再管她,憑借她的能力又哪裡能回得了城呢?
想到這裡,張雪曼臉上的神情黯淡了下去,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扭頭看著插在窗台花瓶裡麵那些不知名的黃色野花。
既然明知道是一場不可能實現的夢,那又何必去想那麼多呢?
“我想回城,可是隻是想也沒有用,我回不去的。”
張雪曼的神情越發地黯淡起來,她歎了一口氣,蔫巴巴地靠在了床頭上。
“小大寶,你是不是故意來給我找不痛快的呀?明知道我不可能回去的,還老是跟我提這件傷心事,你呀你,怎麼學這麼壞了?”
張雪曼故作輕鬆地開口說道,想要緩和一下房間裡麵過於沉悶的氣氛。
“小曼姐姐,如果我說你有回城的機會呢?”
宋大寶的話說的太過篤定,張雪曼臉上的神情也變了,她坐直了身體,表情嚴肅地看向了宋大寶,她死死地看著宋大寶,不肯放過她臉上的神情變化。
她這是知道了什麼消息嗎?
張雪曼那一顆原本已經快死了的心重新恢複了跳動,察覺出宋大寶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改變她的未來,張雪曼下意識地往宋大寶跟前說湊了湊。
“大寶,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消息?你不要跟我賣關子了,你是不是要急死我,有話你就直說,我承受得住的。”
見張雪曼急得都已經失去了分寸,宋大寶也沒有在跟她繞彎子,直接了當地開口說道:“小曼姐姐,高考應該快恢複了,估計再過不久文件就要下來了。”
“你說什麼?”
張雪曼猛地拔高了聲音,最後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急忙壓低了聲音,可是她的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迫切。
“你說什麼?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高考要恢複了嗎?怎麼可能,高考已經停了十年了,怎麼可能會恢複呢?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張雪曼嘴裡說著不可能,可是手卻死死地握著宋大寶的手腕,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麵寫滿了希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