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可以回宿舍了嗎?”一直安靜著江潭,開口詢問。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很淡漠,無論是看起來還是聽起來,都不像有著強烈意願。
既然不強烈,那胡醫生就得怎麼保險怎麼來了:“不行,必須觀察時間到了才能走。”
今天送來急診蹊蹺病例太多了。
這仨隻是其中一組,病房裡還躺著好幾位呢,都是意外,都是乍看正常,細一問經過又透著怪異不合理。
江潭沒再爭取,被拒之後就繼續半靠著床頭,閉目養神。
但任飛宇還是看見他不甚明顯地皺了下眉。
原來這位也有情緒啊,但這表現方式也太壓抑隱晦了。
任飛宇正暗自為新發現驚奇,就聽見胡醫生說:“任飛宇,不是我說你……”
不是我說你,那就是說你了。
任飛宇配合地低下頭,甭管對錯,先爭取個好態度:“嗯……”
胡醫生:“你奮不顧身救同學精神值得表揚……”
任飛宇點頭如搗蒜。來吧,但是。
胡醫生:“但自己不會遊泳還往水裡跳,太危險了!”
“嗯……嗯?”任飛宇抬頭,本能辯解,“我會遊泳……”
“會遊泳也不一定會救人,”胡醫生沒好氣道,“溺水救人是有科學方法,不能亂來一氣。”
任飛宇聲音越來越弱:“我沒亂來……”
胡醫生氣勢越來越強:“沒亂來你嗆水嗆成這樣?再晚上岸一會兒你就懸了,知道嗎!”
任飛宇想說他完全是按標準救人姿勢做,誰能想到對方突然來了個反向鎖抱,簡直是奔著同歸於儘去。
可醫生說那個同學對水裡情況都記不清了,人家還特地讓醫生感謝他倆,他要現在提這些,好像有點責怪對方意思,總感覺不太好,況且人家同學肯定也不是故意……
亂七八糟想一堆,任飛宇再次說服了自己:“嗯,知道了。”
他那聲音像蚊子哼哼似,胡醫生也有點不忍心再嚴厲了,歎口氣,神情柔和下來。
旁邊床江潭卻忽然在這時插了一句:“他救人方法沒問題,自背後從腋下抱住溺水者,然後儘快浮出水麵,整個流程很規範。”
任飛宇驚訝地看向江潭。
自己救人時候對方看見了?難怪意外發生後能第一個跳下來救他。
不過江潭現在幫他說話,是任飛宇沒想到。
胡醫生困惑了:“方法都對?那怎麼……”
“不清楚,”江潭說,“在我看來應該是那位同學在水中短暫恢複過知覺,或者某種條件反射,導致他不顧一切抱住了這位同學,才讓救援變成了雙雙遇險。”
胡醫生沉默下來,若有所思。
“不行,我還得過去看看。”她轉身急匆匆往外去,臨到門口又回頭叮囑,“你倆好好在這裡觀察,不到點兒不許走啊。”
隨著校醫離開,觀察室又恢複了略顯尷尬安靜。
任飛宇看向江潭:“那個……”
對方手機忽然在這時候響了。
江潭看一眼名字,確認是誰,才接:“王野。”
任飛宇乖乖閉嘴,然後聽江潭在那邊說:“可以……但你得等……校醫院呢……我……”
嘟嘟嘟。
江潭攏共就說三句半,十一個字兒,便被那邊單方麵結束了通訊。
任飛宇看著江潭把手機收回去,側臉好像沒有太多被掛電話不爽,這才小心翼翼開口:“那個,謝謝你啊……”
江潭轉頭過來,冷漠看他:“你說過好幾次了。”
“我是說剛才,”任飛宇說,“謝謝你幫我和胡醫生解釋。”
“不是幫你,我隻是陳述客觀事實。”江潭說,“還有,你下去救人確很冒失,當時你已經喊了有人溺水,兩位救生員老師都在趕過來,完全可以比你更妥善地處置。”
任飛宇被說得頭越來越低,比被胡醫生訓時候還低,心裡委屈至極,可嘴上卻是本能地道歉:“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江潭極度理性地搖頭:“不必跟我保證,命是你自己,你有絕對處置權。”
任飛宇:“……”
這也太難聊了。
不過事物都是兩麵,江潭雖然難聊,卻冷靜果斷,對自身情緒控製力更是讓一遇事兒就炸窩任飛宇羨慕得近乎仰望了。
對方身上幾乎有一切他想要卻注定無緣氣質。
就為這,任飛宇也得甩開膀子豁出去一次——
“恩人,能加個微信嗎?”
泳池意外,林霧通過那個被扔在地上卻沒有掛斷語音連接,聽完了全程,心都要揪起來了。哪怕後麵任飛宇摸索回手機,用剛猛咳完破鑼嗓子說自己沒事兒,都沒用,林霧掛了電話就直奔校醫院。
結果一推開觀察室門,就看見任飛宇捧著手機,一臉傻樂地望向隔壁床男同學:“恩人,申請發過去了,你通過一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