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收到新課表的還有509宿舍。
原思捷把填好的夜班上課統計表發給班長, 抬頭看見和他床頂床的葛亮,正盤腿而坐,深深盯著他。
……這種凝重的眼神實在很讓人有負擔感。
目光對上, 葛亮語重心長開口, 就像某種鄭重的交接儀式:“以後上課分白班夜班了, 野哥就交給你了。”
責任太沉重, 原思捷緩緩搖頭:“我接不住。”
“其實也沒什麼,”葛亮以豐富的經驗寬慰他, “就是萬一有不長眼的撩閒挑釁, 你第一時間把野哥帶走就行。”
“怕他揍人?”原思捷從葛亮這裡聽過王野在高中的輝煌戰績,但,“他好像沒在咱學校裡動過手吧?”
高中歸高中, 至少從大學住進一個宿舍開始, 原思捷還沒見過王野真和誰打過架。
“以前沒有不代表現在不會有,”葛亮壓低聲音, “你不覺得他最近狀態有點不對?”
這個“最近”原思捷沒法判斷,因為從假期結束返校到現在, 他攏共還沒和王野在509裡待滿一天。
低調往王野床鋪上瞥一眼,那位同學靠牆坐著, 像在漫無目的地放空,又像在思索什麼,很難判斷,因為神色淡淡的, 情緒並不明顯。
“怎麼個不對法?”原思捷實在看不出來, 隻能猜,“生氣了?低落了?煩躁了?”
“不,是興奮, ”葛亮隨著原思捷的目光一起往王野那邊偷瞄,言辭鑿鑿,“而且是過於興奮。”
原思捷真心求教:“你怎麼看出來的?”
葛亮:“他從回宿舍到現在,玩過一次手機遊戲沒?”
原思捷:“……”還真沒有。
葛亮:“所以我敢肯定,他心裡藏著事兒呢,這事兒讓他在意到已經沒辦法靜下心來玩遊戲了。”
原思捷:“藏事兒那叫心事重重,不叫興奮。”
葛亮:“我剛才喊他老王,但我現在還活著。”
原思捷:“……”
那這都不是一般的興奮了,是大赦天下普天同慶那種。
葛亮:“我聽說野獸興奮的時候都比較好鬥,我能活著,不代表其他撩閒的也能活著,所以從明天開始,以後的每一夜都隻能你多費心了。”
“彆,”原思捷還想多活兩年,“交給林霧吧。”
葛亮震驚:“你怎麼知道他倆寒假一直在一起玩還偷偷摸摸去長白山上住了好幾宿?”
……原思捷不知道啊!
原思捷:“我隻是想說上學期夜遊的時候他倆相處不錯。”
葛亮:“……”
原思捷:“……”
葛亮:“我剛才說的話你能忘了嗎?”
原思捷:“我三歲背的古詩現在還記得。”
葛亮欲哭無淚。
換做以前,他絕對不擔心王野會因為他的大嘴巴來找麻煩,因為王野本身就不是個藏著掖著的人,沒什麼不能直來直去說的。
但他和林霧一起去長白山這件事,葛亮總覺得透著蹊蹺。
葛亮是無意中給王野發信息,就在寒假結束前的兩三天,想約他出來玩,才知道對方和林霧上了長白山。
可當葛亮隨口一問:這大冷天的去長白山旅遊?
王野卻回複:不是旅遊。
等葛亮再問:那你倆去乾啥?
王野那邊就沒信了。
葛亮等啊等,等到開學,都沒等來答案。
原思捷不知道其中的百轉千回,他單從剛剛的對話中去理解——
已知:葛亮說王野最近很興奮。
已知:葛亮說王野和林霧一起去長白山住了好幾宿。
得出結論:王野因為和林霧一起去長白山住了好幾宿所以很興奮。
邏輯流暢,答案嚴謹。
帶著這種心情,原思捷再去看王野,薄薄的單眼皮下,眸子裡滿是“你終於開竅了”的欣慰。
門外走廊上一直有淩亂腳步和行李箱拖拉的聲音,都是晚間才返校的同學。
原思捷和葛亮交談的時候又壓低了聲音,所以王野並沒有注意他倆在說啥,而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直到感覺哪裡不對,才回過神,然後就發現原思捷正在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王野微微挑眉。
原思捷淺笑著搖頭:“沒事。”
王野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坐直:“算了,和你說吧。”
原思捷一怔,他知道王野向來直接坦蕩,但沒想到在感情問題上也……
王野:“你想真的變成花豹嗎?”
原思捷:“……啥?”
急轉彎太猛,原思捷就是有豹的柔韌度也被閃得不輕。
王野卻很認真,他這一晚上,不,應該說從長白山下來就在琢磨這件事。因為他是確定無疑地想,但林霧並不是,所以他想聽聽其他人的。
“你想嗎?”
“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原思捷道,“根本沒可能吧?”
王野:“如果可能呢?”
假設提問不算泄密,林霧在簽完保密協議後細致地給他分析了其中的底線和模糊空間。
“如果……”原思捷想了一下,“看大環境吧,要是和覺醒一樣,大家都能變,那我就跟著變。”
隨大流,最有安全感的選擇。
王野思忖著,又問葛亮:“你呢?”
葛亮確認王野沒聽見他先前的八卦泄密了,多少安心一點:“我變哈士奇可以,但得先買房,拆自己家不用賠啊。”
王野:“……”
問半天,沒一個有用的,他看向唯一還算靠譜的江潭。
水蚺江同學,用被子將自己裹得跟木乃伊似的,一晚上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半閉半睜,安靜得像空氣。
王野:“……”
隨著王野一起看過去的葛亮和原思捷:“要不……咱們還是彆打擾他了。”
冬三月,隨著氣溫回升,暖氣供應進入最後階段,熱度逐漸降低。
宿舍樓這邊降得狠了些,在屋內坐久了,手都會涼。
溫血動物們,如東北虎,哈士奇,花豹,都可以自己調節體溫,抵禦寒冷。
冷血動物們,如水蚺,體溫隻能隨著環境一起變,環境冷,它體溫也低,再冷,就直接冬眠了。
當然,江潭同學畢竟還有人類體溫係統,沒完全水蚺化,所以頂多就是比以前更怕冷一些,加點“物理保溫”措施,還是挺得住的。
但想不想真的變成水蚺?
葛亮和原思捷可以保證,江潭絕對百分之二百,想做人。
林霧睡了整整一白天,到了下午五點晚點名的時候,精神抖擻,看昏黃夕陽,都是旭日光輝。
全係的夜行性同學基本和他一樣,都卯足了精神,等著體驗雙教學模式下的夜間第一課。
晚上八點,夜班課堂正式開始。
原本隻有環工1、2兩個班一起上的公共課,變成全年級三個專業,五個班一起上的大課。
林霧走進階梯教室時,前排已經被提前到的同學占滿,第一堂夜課,大家都想近距離感受。
他四下環顧,尋找空位,突然聽見有人喊:“林霧——”
循聲而望,是同班的劉慕在向他招手。
劉慕的科屬是刺蝟(夜行性),可林霧走過去,才發現他旁邊還坐著鄧茶茶和鄒凱。
鄧茶茶,科屬:梅花鹿(晝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