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看著對方把野戰急救包拿出來的時候,大腦已經徹底放空了,愛誰誰吧,王野現在就是從包裡拿出個鐵鍋燉大鵝,他都會一叫不叫,淡然自若……
“嗷嗚!”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林霧嚇得本能嚎一聲,就要往後蹦。
王野眼疾手快攔住他。
黑影落下,蓋住林霧的耳朵和頭,乾燥的柔軟。
是一條毛巾。
尖尖的狼耳抖一抖,林霧放鬆下來。
王野拿著毛巾給小狼擦毛,不算溫柔,但遇見有傷的地方,動作還是不自覺變輕。
想到自己翻包時,小狼看呆了那樣兒,王野忍不住又伸出手撥弄一下那兩隻可愛的狼耳朵:“是不是沒想到我準備這麼周全?”
林霧讓他弄得直癢,飛快地甩了甩頭,狗狗抖毛似的。
王野越看越喜歡,手根本控製不住,又摸上去了,欠欠地撩閒:“現在知道我不是腦袋一熱就來了吧。”
林霧:“嗷(君子動口不動手)——”
耳朵都讓這家夥摸熱了,然後那熱又順著毛細血管傳到全身,最終彙聚到心臟,鼓噪著,跳動著,砰砰的。
將林霧身上的雨水擦乾,王野才打開急救包,給林霧的爪子上藥。
應該是疼的。
可王野握著小狼的腿,握得特彆用力,手掌的熾熱和根本無法忽視的力道,徹底分散了林霧的注意力。
等最後一條腿被鬆開,林霧才意識到,藥上完了。
這家夥絕對故意的。
故意那麼使勁,故意聲東擊西,故意……怕他疼。
雖然四個爪子被包成了饅頭,林霧還是艱難挪過去,仰起脖頸。
“嗯?”王野低頭。
小狼毫無預警,蹭了蹭他的臉。
王野先是一愣,繼而整個人都洋溢起來,像仙人掌開了花:“是不是忽然發現我特重要?發現沒了我不行?”
……林霧又想咬人了。
果然對這種家夥就不能采用“鼓勵教育”,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嘚瑟到月亮上。
把小狼無聲的抗議當成默認,王野低頭更湊近林霧一點,問:“既然我這麼重要,為什麼不跟我一起來?”
林霧忽然很慶幸,他現在是叢林狼,不用回答。
“其實這兒真挺好的,”王野定定看著那雙帶著霧氣的眸子,半哄半騙的語氣堪稱溫柔,“有山有水有鬆果,有鳥有兔有小鹿,啊對,還有熊。”
林霧:“……”
你對“挺好”的概念是不是過於寬泛了!
總自說自話也沒啥意思,而且蜷在地上的小狼看起來也很疲憊了。
王野拿一件柔軟的抓絨外套鋪平當墊子,把林霧放到上麵,又摸了摸他的耳朵,說:“行了,你眯一會兒,等不下雨了,咱們再找路回去。”
林霧困得已經半眯的眼睛,聞言忽地睜開,瞪愣著不確定地看王野。
這是答應和他一起回去了?
王野:“睡吧,睡醒了才有精神變身。”
林霧:“……”
雨聲滴答。
新燃的火堆,把山洞烘得溫暖乾燥。
叢林狼睡著了。
比大多數狼都要小的身體,讓它看起來像小狗,睡著了更像。
王野守在火堆旁,不時往裡麵添樹枝。
山洞裡很靜。
樹枝燃燒的劈啪聲中,王野忽然希望雨彆停。
這樣他就能一直把林霧扣在這裡,扣在隻屬於他的領地。
林霧太累了,在沉沉的睡眠中,精神仍無法完全放鬆,雜亂的夢境爭先恐後找上他。
有父親,有母親,有童年的美滿快樂,有破碎的無措悲傷,這些過往以無序、錯亂,甚至是荒誕的形式,在他的夢裡交錯成一個蒙太奇般的迷宮,林霧拚了命地在裡麵走,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可是後麵,他不知怎麼就出來了。
夢境突然變得清晰,好像前麵那些亂七八糟都隻是無關緊要的序曲。
畫麵裡是王野,湛藍的天空下,他扛著那麵大旗,在運動會的看台上為他打氣。
夢裡的林霧跑了第一,頒獎時,天忽然黑下來,絢爛的煙花照亮夜空,還有又大又圓的月亮掛在天上,就像去年的十月一日。
林霧把得到的獎牌掛到王野脖子上,非要讓賽場的校報記者幫他倆合影。
照相機哢嚓一聲,運動場和王野都消失了,四周變成荒野,林霧成了一隻孤狼。
每一幀夢境都是那曾看過的紀錄片裡的場景,他的狼群不要他,他隻能去試著靠近每一個遇見的新狼群。
無數次的被拒絕後,終於有狼群願意接納他,可他又拒絕了。
紀錄片裡,小狼轉身,走入曠野。
夢境裡,林霧轉身,走向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