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止是韓聽雪,連經曆頗豐的呂伯都目瞪口呆。
他狐疑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疑心自己剛才聽錯了。
“殿下說什麼?”
太子殿下抬了抬眼皮,神情溫和,耐心十足。他略略提高了聲音:“還未請教姑娘府上何處,是否婚配。”
語聲清朗,在場諸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韓聽雪不能再當作是聽錯了,她雪腮緋紅,抿了抿唇線。
問她府上何處,還好理解。問她婚配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不等她回答,呂伯就搶道:“回殿下,這是平江伯府的表小姐韓姑娘,尚待字閨中,還未許人。”
“唔。”太子輕輕應了一聲,繼而眉梢輕挑,含笑感歎,“甚好,甚好。”
韓聽雪一顆心驀的提到了喉頭。她心裡很清楚,太子殿下不會平白無故問她婚配。
還“甚好”、“甚好”,好在哪裡?
是要給她做媒還是……
韓聽雪自知近來名聲不佳,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有所耳聞。
不過大概不知道,畢竟如果知道了,應該誇不出那一句“甚好”。
韓聽雪尋思,以她眼下的境況,不宜再多生事端。
她隻想老老實實在白雲庵念經祈福。
思及此,韓聽雪下車福身行了一禮:“殿下,今日之事實乃舉手之勞,請殿下不必掛心。小女子還要去白雲庵裡清修,殿下若無其他吩咐,請允許小女子先行告退。”
她將“清修”二字咬得極重,有意無意暗示,自己是差不多快要出家的人,是否婚配並不重要。
“白雲庵?”太子顯然聽錯了重點,眉梢輕揚,“好巧,孤此次出行,是想去拜訪白雲庵的靜心師太。可惜遇上了刺客……”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臂的傷處,輕輕歎一口氣:“如今有傷在身,還需儘早回去處理,恐怕隻能改天再去拜訪師太了。韓姑娘既然要去白雲庵,能否幫孤向靜心師太帶句問候?”
這是一個極其簡單的請求,韓聽雪自然不能拒絕:“殿下有命,豈敢不從?”
她暗自思忖,看來太子殿下受傷之後,還要搭乘馬車到周家家廟附近,不是非要見到姑婆不可,而是要和侍衛彙合。
想想也是,遇襲後身邊有護衛才更安心。
隻是不知道,他遭遇行刺時,是身邊帶的侍衛太少?還是刺客太厲害?
……
短短數息間,韓聽雪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需要操心的。
她穩了穩心神,迅速驅走雜念,福身行禮,重新回了馬車內。
呂伯心裡惋惜不已,他去駕車前,匆忙向太子殿下行了一禮,低聲解釋:“殿下,我們表小姐有孝心,是去庵堂裡給老太太祈福,不是出家。”
——太子殿下問出那句“是否婚配”後,他就警醒起來。
哪有問姑娘這個的?肯定有緣由。
府裡上上下下誰不知道表小姐婚前出走後被退婚?把她送到庵堂,說的好聽,是去給老太太祈福,有生之年能不能回去還不一定呢。
難得今天表小姐幫了太子一把,對方又問起婚配。機會難得,不可錯過。
見表小姐沒能反應過來,呂伯大膽多解釋了一句。
他隻是個粗使下人,這舉動不可謂不越矩。
不過太子殿下隻是微微一笑,輕輕頷首,並不與他計較。
呂伯重新駕車,過家廟,越田莊,不消片刻,就到了白雲庵外。
白雲庵裡儘是女尼,呂伯不便進入,隻停下馬車:“表小姐,白雲庵到了。”
韓聽雪掀開車簾,抱著包裹,緩緩走下馬車。
再次來到白雲庵門口,她不免緊張了幾分。
幾天前,外祖母讓人去白雲庵送了些香油錢並一封信。
姑婆靜心師太看信後,同意她到庵中暫住,又在回信中提到,到佛門淨地念經祈福,是清修,不宜帶仆從。
因此韓聽雪此行未帶丫鬟。
這無疑更加重了她的緊張。
“篤篤篤”輕扣木門,仿佛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
隨後,門被打開,一個圓臉小尼姑探出腦袋,打量了她一番,眼睛一亮,宣了聲佛號:“原來是韓施主,請隨我來。”
見她態度和善,韓聽雪暗暗舒一口氣,回頭衝呂伯點頭致意後,才隨著小尼姑入內。
呂伯搖了搖頭,輕歎一聲,調轉車頭,踏上了歸途。
和上一次隨外祖母進香不同。這一回,韓聽雪無疑要更小心謹慎。
靜心師太正在參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