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萬萬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事情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既然叛亂還是發生了,那就隻能說明那封信根本就沒有送到太子手上。
她和齊見敬都懷疑是因為信鴿在送信的路上出了差錯。
但好在一切都還有回轉的餘地。
隻是便宜了齊廷業那個小畜生了。
老淮安侯夫人:“派人把去刺殺齊廷業的那些殺手追回來吧。”
齊廷毅當即反應過來:“是。”
說完,他腳步匆匆地走了。
唯有齊見敬不明白老淮安侯夫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什麼?”
他也沒想到齊廷業居然還活著。
原本老淮安侯夫人準備派人去除掉他的時候,他是很讚同的,畢竟齊廷業知道的太多了,還是死了比較好。
反正這都兩年多了,京城裡絕大多數人隻怕都已經忘了齊廷業的存在了。
老淮安侯夫人臉色陰沉:“因為他現在是我們齊家的保命符。”
齊見敬更糊塗了:“就他?”
老淮安侯夫人深吸一口氣。
眼下皇帝重傷昏迷,隻好由內閣主持朝廷內外事務。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有機會瞞天過海,做這麼多的手腳。
可是他們雖然躲過了內閣的清算,但是等到三皇子反應過來,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彆忘了,三皇子和二皇子可是一母同胞。
而他們是太子|黨,以往沒少為了太子衝鋒陷陣迫害二皇子。
而如今,三皇子作為當今膝下碩果僅存的皇子,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皇帝,又是個混不吝的紈絝,對方想要弄死他們齊家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是如果有齊廷業還在,就不一樣了。
因為三年前,宋王謀逆,是齊見忠拚死為當今聖上擋了一刀,當今聖上才得以毫發無損。
但是這一次,太子謀逆,宋王舊部趁機造反,當場卻無人替他擋刀,這才導致他身受重傷,差點不治身亡,之後更是幾度垂危。
這讓當今聖上能不想起當初替他擋刀的齊見忠嗎?
所以他清醒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齊廷業回京。
畢竟齊廷業才是齊見忠真正的骨血,即便齊家把齊廷毅過繼給了齊見忠,在當今聖上心裡到底是隔了一層。
所以隻要有齊廷業在,皇帝看在齊見忠的麵子上,就一定會護著齊家。
如此一來,他們就有了足夠的時間另謀出路。
而齊見敬的腦子也終於靈光了一回:“可是這樣一來的話,皇上勢必會召見齊廷業,一旦齊廷業有了麵見聖上的機會,他就一定會把我們做的事情都捅出來的。”
“放心,他現在沒那個好運氣。”
老淮安侯夫人冷笑著說道:“皇上的年紀本來就大了,又受了這麼重的傷,加上一下子死了三個兒子,隻剩下一個對政事一竅不通的三皇子,馬上各國朝貢的使節團就要到了,若是讓他們發現大乾正處於風雨飄搖中,那些使臣會這麼想……”
所以皇上隻能一邊強撐著身體接見這些使節團,一邊教導三皇子,根本沒有時間養傷。
可是送走使節團之後便是年節,翻年就是太後的萬壽節,以及三年一次的科試……
前世,一直到明年六月,皇上身體都時好時壞,一個月至少有半個月是躺在床上度過的,起初偶爾倒是會問一問齊廷業的情況,卻也是真的沒有時間見他。
後來因為齊家連著幫助三皇子辦成了好幾件事件,躲過了皇上的責罰,終於使三皇子改變了對他們的態度,也就沒人敢再提醒皇上,還有一個齊廷業等著覲見他。
但齊廷業也不傻,他也猜到了短時間內齊家還要靠他保命,所以不僅不會對他下手還會儘全力保護他,因而進京之前,他就以齊家的名義沿途跟人借了一大筆銀子,進京之後,便用這筆銀子命人將自己的詩稿和文章隱藏創作者的名字之後宣揚地天下皆知,然後趁著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收買了府裡的幾個小廝,逃了出去。
也怪他們不小心,當初當今聖上感念齊見忠的從龍之功,曾賞賜過齊廷業一塊玉佩,後來齊見賢派人卷走了齊廷業的家財,這塊玉佩自然也就落到了齊廷毅手裡。
他們原本以為齊廷業必死無疑,所以也就沒把這些放在心上,後來也漸漸地將這塊玉佩的來曆給忘了。
在後來齊廷毅將這塊玉佩轉增給了齊見賢的世子齊廷文。
結果正好就讓齊廷業撞見齊廷文身上戴著這塊玉佩……
因而齊廷業逃出齊家之後,便找到了當時一位為官清廉正直的禦史,在證明了他的確是那些詩作和文章的創作者之後,那位禦史義憤填膺,當即便聯合十餘位翰林,衝破三皇子的阻撓,將他送到了當今聖上麵前。
得知事情真相,當今聖上震怒。
而那塊玉佩也成了齊家覆滅的□□。
事後,齊家除齊廷業外,自齊見賢始,誅三族,五族以內,男丁悉數流放邊關,女子充入教坊司。
想到這裡,老淮安侯夫人的心便滴起了血。
要知道當時她的幾個重孫,最大的也才不過兩歲。
而齊廷業呢,出於愧疚,皇帝不僅將齊家家財全都賞賜給了他,還讓他承襲了永城侯,加世襲罔替。
但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因為她重生了,這一世,她一定要讓齊廷業不得好死。
所以齊廷毅一回來,老淮安侯夫人就吩咐他立即將他府裡和齊廷業有關的東西全都清理掉,還有那些當年被齊廷毅派出去負責卷走齊廷業財物的丫鬟小廝,也要全部處理掉,務必不留活口。
而後她冷笑不已,這下子,她倒要看看齊廷業還能掀出什麼花樣來。
另一邊,武定州。
譚正等人擔憂不已:“怎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三皇子一向頑劣,大乾若是交到他手裡,隻怕……”
“偏偏三位皇子的家眷也都被宋王舊部給屠殺殆儘,否則哪怕是立一位年幼的太孫也行啊。”
……
孟則知沒有參與討論,因為他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更因為他想起了原劇情。
如果老淮安侯夫人沒有重生,前身雖然身體不好,但承襲了永城侯的爵位之後,至少衣食無憂活到了四十歲,要知道在古代很多貧困地區的人都不一定能活到四十歲呢。
可老淮安侯夫人重生了。
她重生之後,就利用前世的記憶,一邊派人嚴密監控前身的行蹤,破壞前身的複仇計劃,一邊加快討好三皇子的步伐。
最後,前身走投無路,隻好去敲登聞鼓,因為登聞鼓是皇帝的鼓。
依《大乾律》,非敵兵圍城、太子駕薨、民有冤情,不得擊鼓。
凡登聞鼓響,不管皇帝在乾什麼,都必須上朝。
這是前身唯一能夠見到皇帝的機會。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敲響登聞鼓的時候,皇帝已然駕崩了。
而登聞鼓也不是能隨便敲的,《大乾律》又有規定,為防止無端刁民惡意上訪,凡擊登聞鼓者,先廷杖三十。
前身的身體本就已經垮了,三十廷杖或許會要了他的命,但他還是賭了。
最主要的是,他要是死了,說不定皇帝反而會因此意識到他的確是蒙受了冤屈,進而追查這件事情,替他沉冤昭雪。
但是當監刑的人變成了齊廷毅之後,前身就知道,他賭輸了。
不僅如此,隻怕他當時能逃出齊家,也是齊家人有意為之的。
最後,那三十廷杖才打到一半,前身就死了,死不瞑目。
所以前身的願望隻有一個,那就是幫他複仇。
所以孟則知射死那隻信鴿,不僅僅是為了破壞老淮安侯夫人的計劃,更是為了讓那三個皇子得到他們應得的下場。
畢竟他們原本就該死的。
更何況,當年要不是齊見忠,當今皇帝早就死了。
那麼憑什麼最後齊見忠斷子絕孫,當今皇帝卻能子孫滿堂。
因為仔細想想,齊家固然是害死前身的罪魁禍首,但當今皇帝也難辭其咎。
要不是他偏聽偏信,不經查實,就直接認定了前身科舉舞弊,前身也不會落到那般下場。
說一句絕不誇張的話,要不是看在當今皇帝繼位之後把天下治理的還算太平的份上——就比如說這次,大乾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關外的那些遊牧民族卻依舊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孟則知這會兒就不是在武定州了,而是在某個窮山惡水的山頭上創建山寨,招收流民,廣積糧,緩稱王了。
孟則知隻說道:“沒什麼好擔心的,車到山前必有路。”
“好了,你們趕了這麼多天的路,應該也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譚正等人站起身來:“是,學生告退。”
徐初之磨磨蹭蹭走在最後。
等到譚正四人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他才小聲說道:“我先回去洗個澡。”
畢竟趕了好幾天的路。
孟則知眼前一亮:“彆啊,就在我這裡洗吧,我昨天剛換了一個新浴桶,還可以兩個人一起洗!”
聽見這話,徐初之下意識的順著孟則知的話往下想去而後忍不住紅了耳尖:“呸。”
說完,他快步向外走去,就好像身後有什麼東西正追著他一樣。
看見他害羞的樣子,孟則知的心情更好了。
聽見背後傳來的笑聲,徐初之的臉也更紅了。
哪知道一進門,就發現徐母正在他的房間裡坐著。
徐初之連忙壓下心底的燥熱,故作平常道:“娘。”
徐母手裡拿著一方錦帕和一個荷包,扯出一抹笑:“初之,你來看看,這是我跟廚娘新學會的雙麵繡。”
徐初之走過去一看,錦帕上繡的是牡丹,荷包上是鴛鴦戲水,他摸了摸那對鴛鴦:“真漂亮。”
而後他抬起頭:“娘,你的繡工更好了。”
徐母隻說道:“我早上的時候去繡坊問過了,掌櫃的說,像是這樣的繡品,繡坊收的話,錦帕一方是四十文,荷包一個一百文。”
價格是徐母之前做的那些普通繡品的三倍多,不過需要耗費的精力也就更多就是了。
“這樣算下來,娘以後每個月都能掙上四兩銀子了。”
徐初之聽了,當即說道:“娘,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科鄉試,兒子應該是能考上舉人的,如果我要繼續考會試的話,朝廷會發給路費的,所以娘,您以後不用再那麼辛苦了。”
徐母卻說道:“這怎麼行,你忘了,我們還欠齊大人一百多兩銀子沒還呢。”
徐初之愣了愣,心裡突然有些不安。
徐母繼續說道:“你還不知道吧,你爹……徐陽德抓住了,還有他的老相好柳月。”
“齊大人已經派人把徐陽德送去礦場了,他們還從柳月家裡搜出來了五十多兩銀子。”
那些錢都是柳月背著徐陽德攢下來的,柳月的錢是徐陽德給的,而徐陽德的錢則都是從徐母和徐初之手裡搶的。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徐陽德,徐母和徐初之本該生活得很好。
因為徐母雖然身體不好,經常吃藥,但是她會做繡品,一個月二兩銀子,綽綽有餘。
徐初之就更不用說了,他是廩生,也就是由官家給以膳食的生員,月給廩米六鬥,年發廩餼銀六兩,而且他在州學入讀,吃住都是免費的,更不用說他作為廩生,有給考童試的考生作保的資格,隻這一項,一年掙個三四十兩銀子不成問題。
童試指的是縣試、府試和院試三個階段的考試,考過童試便是秀才。
而考生必須有本縣廩生作保才能參加童試。
這樣算下來的話,即便徐初之沒能考上舉人,相信用不了一年的時間,就能還上孟則知的錢了。
“所以,初之,”徐母握住了他的手:“我們搬出去住吧,畢竟一直住在齊大人這裡,也挺麻煩人家的。”
徐初之麵上一白,因為他知道徐母一定不會無緣無故的想要搬出去住。
所以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徐母知道他和孟則知的事情了。
“娘?”
徐母:“至於齊大人的恩情,娘這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他,還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以後一定要想孝順我一樣,好好孝順齊大人。”
隻這一句,就憑空給孟則知長了一個輩分。
就為了讓徐初之能夠專心去考會試,她才被迫等到今天才來坦白的。
徐初之直接紅了眼眶:“娘?”
徐母心裡也不好受,她伸手擦了擦徐初之眼角落下的眼淚:“初之,娘還等著看你結婚生子,兒孫滿堂呢,這也是你爺爺奶奶的願望,你忘了嗎?”
徐初之毫不猶豫地直接給徐母跪下了,他看著徐母,激動道:“娘,我還可以過繼,徐家的,奶奶娘家的,還有您娘家的,您想要幾個孫子就過繼幾個,姓徐也好,跟您姓也好,都可以。”
徐母愣住了,雖然這不合三綱五常,但她竟有些心動。
而後她反應過來,當即說道:“初之,你還不明白嗎,兩個男人是沒有未來的,更何況你能保證齊大人也是真心待你的嗎,他有給過你哪怕一句承諾嗎?”
外人都說高門子弟一向以狎昵孌童為趣,她怕徐初之是被孟則知騙了。
她也不想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孟則知,即便她當初曾認定孟則知是個好人,但是沒辦法,因為現在陷入其中的是她相依為命的兒子。
聽見這話,徐初之卻是眼前一亮,他連聲說道:“娘,是不是隻要他也是真心待我的,您就同意我們在一起?”
徐母當即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徐初之沙啞著嗓子:“娘,我求您了。”
“他對我很好,為了保全我的名聲,隻說幫我是為了讓我給他鎮宅,更彆說他還救過我的命……”
“我這輩子就喜歡他一個人,我也不想讓您為難,可是娘,我真的不想和他分開……”
徐初之一向冷靜自立,徐母什麼時候見過他這個樣子,她心頭一顫,她不忍心用狠話傷害徐初之,徐初之又何嘗忍心傷害她。
母子倆對視了足足有半刻鐘,終於,徐母妥協了,她眼裡同樣噙著淚,挺直的脊梁骨瞬間就彎了下來:“……好。”
徐初之眼裡驀地綻放出兩道喜悅的光芒:“娘?”
而後徐母一咬牙:“不過你要答應娘,他若變心,你便要立即與他分開。”
她怕徐初之做傻事。
徐初之眼中難掩激動:“謝謝娘。”
說完,徐母便踉蹌著離開了房間,她也得找個地方緩一緩。
良久,跪坐在地上的徐初之才反應過來。
他也沒有想到他娘竟然真的同意了他和孟則知之間的事。
這真是太好了。
徐初之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至於徐母說的那些話……
孟則知好像的確從來沒有說過愛他的話,也從來沒有給過他承諾。
就連他們現在算不算在一起,徐初之也還不知道。
想到這裡,徐初之瞬間抿直了唇角。
他突然也有點懷疑孟則知是不是在欺騙他了?
他要怎麼辦?
徐初之拿起筆無意識的在紙上胡亂寫著。
直接去問孟則知?
徐初之調整了一下坐姿。
怪不好意思的。
而且孟則知也可以撒謊啊!
暗示?
可是該怎麼暗示才行?
徐初之想不出好的主意。
生米煮成熟飯?
怎麼煮?
嗯,不對——
他剛才好像想到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徐初之的目光落在自己剛剛寫下的那六個字上,他的呼吸瞬間就亂了,連忙放下手中的毛筆,準備把那張紙團吧團吧扔進火盆裡。
可是團到一半,他的動作就鬼使神差地放慢了下來。
他忍不住又瞄了一眼那六個字,心臟跟著撲通撲通直跳起來。
然後他紅著耳尖,又把那張紙展開了……
於是當天中午和晚上,徐初之又都隻吃了兩口就不吃了。
然後他踩著輕飄飄的步子去了孟則知的書房。
看見徐初之過來,孟則知指了指小桌上的飯菜:“聽說你今天都沒怎麼吃飯,是胃口不好嗎,我給你準備了你最愛吃的酸黃瓜。”
徐初之眼前一亮,卻說道:“不想吃。”
孟則知想也不想:“那等晚上的時候,讓廚房給你做點夜宵。”
徐初之神情一滯。
等等,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
(之前說的話見作者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入V撒花,本章留言前一百,蠢作者送上入V小紅包一份。
關於孟則知之前說的話,在第二十四章,這裡直接貼一下。
因為這,徐初之接下來的一整天都不在狀態,甚至於中飯和晚飯都隻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
一直到晚上,在徐母的催促下,徐初之被迫邁著沉重而絕望的步伐敲響了孟則知的書房門。
孟則知正坐在書桌前,翻看譚正等人交上來的作業。
看見徐初之進來,他說:“來了。”
徐初之握了握雙拳:“嗯。”
孟則知抬起下巴指了指不遠處小桌上的飯菜:“聽說你今天都沒怎麼吃飯,先吃飯。”
什麼?
徐初之愣住了。
孟則知表現的太過貼心,他突然有些不明白孟則知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了。
發現徐初之一動不動,孟則知勾唇,眼底露出危險的神色:“不吃?那我現在就把你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