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白曾進過一次玄天秘境, 不同的是當時他還是個金丹期的少年郎,還沒被人稱過老人家。
“據說,玄天秘境是上界仙人點化修士之地,數千年前清流劍宗曾出過三位飛升前輩, 似乎都是在玄天秘境被仙人點化過。”
葉疏白此刻正立在潺潺清溪邊, 一邊細細同溫雲解釋玄天秘境的來曆, 一邊舉起了手中的光明木劍。
“唰!”
木劍落下再拿起後, 劍尖上已經叉上了一條活蹦亂跳的肥魚。
溫雲連忙接了魚拿去處理,順便不忘催促葉疏白:“一條不夠,再來幾條, 對了,你繼續說。”
於是葉疏白繼續身兼兩份工作, 叉魚間隙替她講解:“但是這兩千年來亦有無數人進入秘境,仙人卻再也未現身點化。上一次開啟已是五百多年前, 據說當時進去的修士有人曾跪叩一月哭求仙人一現。”
溫雲剖魚的動作一頓,目光有點古怪地看向了葉疏白。
她上輩子敢跟光明神殿對著乾, 這輩子自然也不會畏懼什麼仙人, 更何況這個秘境還不是仙人, 不過是仙人留下的一塊地而已。
況且她素來都是把彆人打趴下跪在自己麵前,從來都不懂得什麼叫下跪。
葉疏白垂眸看她一眼,淡淡道:“我沒跪。”
溫雲沒有吝嗇自己的讚賞:“不愧是劍修之典範,很有傲骨,信天不如信自己。”
葉疏白:“他們跪著求仙人指點的時候,我進玄天秘境仔細搜尋了一番,機緣巧合之下尋到了一株鳳凰木, 用它做成了新劍。”
“鳳凰木劍製成時, 我忽然感應到一絲天道法則, 於是趁勢揮出一劍,斬下一峰。”
很明顯了,這就是第十峰的來曆,這件事便是當初三師兄白禦山日日夜夜都想要學習的“一劍砍下一座山”的壯舉了。
“所以其實第十峰是玄天秘境裡的一座峰頭?”溫雲眼皮子跳了跳,她看向葉疏白的眼神中已略帶奇異之色:“你不僅從裡麵帶回一棵樹,還帶回了一座山?”
她總算知道自己當時意識含糊時為什麼會誤以為自己是在第十峰了,因為第十峰就是從玄天秘境裡搬出來的。
所以這兩個地方的氣息極其相似,都蘊含著充沛到不可思議的魔法元素與靈力,不同的是,玄天秘境中的元素還要濃鬱得多!
葉疏白麵上微赧,沉吟片刻後解釋:“當時年少輕狂……”
溫雲總算見識了什麼叫做麵善心黑,瞧這如此清風霽月的人物,卻趁著競爭對手在搞玄學拜大神的時候自己又是砍樹又是搬山,這種悶聲發大財的行為真是讓人長見識。
她關心起了葉疏白那些可憐的對手:“那他們呢?”
葉疏白往溪水邊靠了靠,神情嚴肅地盯著水底兩條遊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
將兩條魚遞給溫雲後,他淡然自若回答了那一屆對手的下場:“他們跪了一個月,仙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
“那些人你也認識。”
溫雲挺想說自己其實不認識幾百歲的老人家,但想想眼前這位的年齡輩分,聰明地選擇了閉嘴。
“那些人就是千陣子那群人,或許是因為他們出身名門大派的原因,祖上都有過飛升大能,所以向來深信上界仙人存在,一心隻想足踏青雲白日飛升。”
聽到這個答案,溫雲頓時覺得他們不可憐了。
她是見識過那群人的瘋狂的,為了玉嬰碎片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惜在後輩麵前翻臉,所求的的都是自己的長生大道,成仙早已成為他們的執念,甚至算得上是魔障了。
葉疏白難得今天話比較多,又叉上來一條魚後,默默地從溫雲手中接過魚熟練地剖腹去鱗,讓人挺難以置信的,這樣仙氣飄飄的人物竟然也會做這樣的俗事。
溫雲往烤魚上撒了些葉疏白采來的野生香草跟辣子,眼見著魚肉變得焦黃又起酥皮,她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既然第十峰是玄天秘境裡麵的山……”
“嗯?”
溫雲取過魚肉吹了吹,遞給葉疏白一條,自己咬向另一條:“也就是說……我找到的火杉木,接骨木這些寶貝,或許在玄天秘境其他山上也到處都長著?甚至有機會找到質地更加上乘的材料?”
說到這裡,她的眼睛已經開始逐漸放出光芒,原本還稍顯蒼白的小臉上也逐漸有了血色,臉頰上泛出了絲絲紅暈。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曾經擁有卻慘遭失去。
她曾經有那麼多魔杖可供挑選,但是當時在論劍會的時候卻因千陣子等人突然發難,一根都沒帶走。
雖然她沒有魔杖也能使用魔法,但是失去了武器,無論是魔法施展的速度還是強度都要大打折扣,更重要的一點,沒有武器還怎麼擺帥氣姿勢放狠話?
但是現在機會來了,她竟然直接傳送到了玄天秘境中!
想到這裡,溫雲突然生出了大膽的想法:“既然你在這兒是仙人,那就是秘境之主了?”
葉疏白緘默片刻,解釋道:“倒也不算秘境之主,隻是實力沒有被玄天秘境封印,而且來過一次略為熟悉罷了,並非你想的可以隨意操縱秘境。”
她順手摸出了係在腰上的芥子囊,眉毛微微一挑,語氣動作都極其自然,瞧著頗具二師兄許挽風打劫時的神韻:“不如我們把這兒的寶貝先儘數帶走?來,你先告訴我秘境中哪個寶貝最好,我現在就動手。”
葉疏白卻道:“昔日秘境開啟無數次,奇珍異寶其實早已被尋完了。”
眼見溫雲的表情逐漸變得失落,他眸子微斂,抿了抿唇,清冷道:“但是若你想去尋,把這魚吃完了我就帶你去。”
溫雲頗為感動,當即把剩下的烤魚儘數遞給他:“好東西自當孝敬師父您老人家,您吃,不夠我再給你烤。”
“……”葉疏白默默地看她一眼:“我早已辟穀,不需要進食。”
“不,我隻是想讓你嘗嘗你剛采來的辣椒到底有多辣。”
溫雲眼中含淚,雙麵通紅:“看到我的臉沒?紅嗎?辣的。”
“……”葉疏白沉默片刻。
他的目光落到她變得嫣紅欲滴的唇上,溫雲本來生得眉眼冷淡,往日看著總讓人覺得氣質凜然出塵,但是現在這樣眸光帶水的樣子,竟好看得過分。
他微微錯開自己的視線,似乎想起什麼,在芥子囊中翻找許久,最後翻出一包散發著甜美香氣的桂花糖。
男人的手修長漂亮,那用麻繩包紮著油紙袋的普通桂花糖到了他掌心,竟然也顯得分外好看些。
“你吃這個,甜的解辣。”
溫雲驚喜:“你竟然還隨身帶了桂花糖,看樣子你應該很喜歡吃這個。”
她尋思著精神烙印還在,葉疏白好歹還算是自己的劍靈,既然劍靈喜歡,那日後出去了一定得記得為他多備上一些。
沒辦法,身為一個寵劍靈的主人就是這樣體貼。
葉疏白眸光澄澈地看著她,聲音平靜地告知真相:“這是在青山城買的。”
“當時雲舟上食物不多,隻能吃乾糧跟辟穀丹,你曾提過兩次辟穀丹滋味不好,我看城中很多女修都在買這種點心,所以也買了些替你備著。”
隻是後來清流劍宗眾人在上雲舟前叫客棧大廚烤了足足十多隻肥鶴備著,溫雲吃得心滿意足,那包平平無奇的桂花糖自然一直沒有機會再拿出來了。
他將桂花糖放到她手中,似乎隻是做了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半點波瀾都無,而後起身重新去叉魚。
“你先吃著墊肚子吧,等會兒重新烤兩條不辣的。”
溫雲背脊挺得筆直,麵上依舊是那熟悉的冷傲模樣,後背卻早已冒出密集冷汗,她如臨大敵地握著這包桂花糖,這酥香的點心在手上竟變得比利劍還要命。
她悄悄地往葉疏白那邊瞥了一眼。
那位高嶺之雪般的謫仙手執木劍,劍尖上戳著兩條肥魚,魚尾胡亂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