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挽風不知何時已摸出把畫了漂亮紫雲圖案的折扇慢悠悠地扇著,那張看著不過十多歲的娃娃臉同他的輩分完全不搭。
偏偏沒人敢駁回來,那些白發皺臉的長老們對他倒也熟悉,知道這位輩分非一般地高,又加上第十峰的老祖回來了,這會兒半點怨言不敢起,全都乖乖照做。
他衝著白禦山招手,拍了拍身邊那個拿了頭名的黑皮小姑娘道:“三師弟,這丫頭就交給你了,師父跟師妹不厚道直接回去了,咱們可不能這樣,這次的苗子都不錯,需得再收些弟子進咱們第十峰才行。”
又笑嘻嘻地捏了捏小丫頭的臉:“對了,你叫什麼?”
黑丫頭仰著腦袋,回答得自然而然:“沒名字,我爹娘平日裡都管我叫賠錢玩意兒。”
向來對女修最為憐惜溫柔的許挽風臉色一變,啐了一聲,無比鄭重地同黑丫頭交代:“你要記住了,沒哪個小姑娘該叫這種名字,小姑娘們都是天上白淨的雲朵樹上嬌豔的花朵,寶貴得很,所以我給你起個名,就叫阿寶怎麼樣?”
仍是懵懂年紀的小姑娘皺了皺眉:“可是我聽彆人誇溫雲仙子,都說她是最強的人間兵器,我不要做什麼花,就想做一把最厲害的武器。”
許挽風拿著扇子扇了扇風:“行吧,那你彆叫阿寶了,改叫寶器吧,意思就是最寶貴的人間兵器,怎麼樣,這名字好吧?”
他本來隻是隨口說些渾話,結果小丫頭不明白寶器是什麼意思,樂滋滋地應了一聲:“好!那我以後叫寶器!”
路過許挽風身邊的紫韻長老腳步一頓恰好聽到了,美目一橫瞪向他:“竟這般作弄這丫頭,沒想到你原來是這種人。”
許挽風一驚,立馬追了上去:“誒,紫韻你聽我解釋啊,我就隨口一手哪知道這傻丫頭當真了呢!你等等我,瞧瞧我這扇子,還是按你那日所說的樣式畫的圖……”
阿寶不明所以,小黑臉上儘是納悶。
白禦山拍了拍她的腦袋,見慣不怪地同越行舟商量:“大師兄,二師兄跑了,那咱們去收弟子入峰吧?”
越行舟也隻能點點頭,帶了阿寶跟白禦山一道前往山門去收徒入第十峰。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倒是有不少上山的少年少女想要拜入第十峰,且大多都是出生貧寒的平民孩童,幾乎個個都是無意中聽說了那些流傳在民間的故事,對溫雲心生向往。
至於那些修真世家或是皇家貴族的孩子,因早就聽家中長輩吩咐過,又或者在各峰之上有相識的前輩,所以無一人選擇第十峰。
越行舟跟白禦山倒也心滿意足,就連阿寶也自覺地當起了大師姐,帶著那群比她還大的少男少女一邊走,一邊拚命地形容著溫雲仙子長得到底有多驚為天人,她的聲音又是如何溫柔悅耳,讓越行舟懷疑這丫頭到底是來修真的還是來追溫雲的。
宗門的收徒大典很成功,那隻驚世的火鳳飛出讓所有弟子都對清流劍宗死心塌地,就連入了外門的那群孩子也覺得自己真踏入了仙門,剛入門就不要命地早起練劍,比第二峰那隻直升雞起得還早。
葉疏白歸來後一劍斬殺了歐陽太上長老這件事是瞞不住的,但是現在所有宗門都保持著沉默,既沒人送禮來賀葉疏白重歸,也沒人來送點紙錢燒給歐陽長老。
而清流劍宗內部亦是保持著奇異的沉默姿態,似乎大家都沒想好該以何種態度麵對這位歸來的老祖宗,加上掌門不在,所以各峰都低調如常地收完徒,練劍的練劍,出去曆練的自個兒出去,沒有一人敢上第十峰去湊近乎,也沒一人敢去第一峰吊唁。
當然,總有那麼一部分人低調不了。
他們生來就光芒萬丈,嗓門賊大,一開口恨不得讓整個宗門萬裡群山都聽得清清楚楚——
“什麼?你說葉師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害,那你可真就問對人了!”
朱爾崇坐在內門弟子練劍的無名峰頭上,左手拿了壇靈泉出來,仰頭灌下一口,拍拍罐子豪爽笑道:“瞧瞧,這罐靈泉便是葉師祖親手灌滿送給我的!”
邊上圍坐的一圈親傳弟子眼中露出豔羨之色。
“葉師祖原來如此大方,這一罐怕是能換數萬極品靈玉了吧?”
朱爾崇的虛榮心大大滿足,作出渾不在意的模樣擺擺手:“我芥子囊中還有幾十罐呢,全是葉師祖親手相贈!”
那是真的,因為剛到靈泉那會兒他直接開喝了,幾乎都是溫雲跟葉疏白在灌壇子。
有人眼睛一亮探過來:“朱師兄,原來你有這麼多靈泉,小弟我前些日子跟天劍門的比劍受了傷,想厚著臉皮要一瓶……”
朱爾崇立馬將靈泉收回芥子囊,若無其事地將話題從靈泉上轉移:“哎呀,你問葉師祖跟我們關係?那可不是一個好字可以概括的了。”
邊上的包霹龍總算找到接話的機會,立馬開口:“這次我們回來劍術大進,就是因為葉師祖手把手地指導我們了!那是日日夜夜不間斷地磨煉啊……”
是的,日日夜夜被葉疏白的木棍打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最後哭著喊著讓溫雲來管管他。
眾劍修立馬浮現出清冷秀逸的葉疏白握著絡腮胡子包霹龍的手,溫聲細語地教他劍法的模樣,頓時一陣惡寒。
“練劍練完了,他就跟我們同吃同睡,抵足同眠,實在是位難得的親和善良的前輩。”
眾劍修一邊抖雞皮疙瘩一邊納悶,有人忍不住問:“你說他親和善良,可是葉師祖一回來就狠辣地殺了歐陽太上長老……”
“呔!”包霹龍怒瞪一眼說話的弟子,聲音都抬高了幾分:“吾輩修士自當快意恩仇,我今天要是把你金丹偷了,毀了修為,你明天還能恭恭敬敬叫我師兄?還不恨得馬上殺了我剖丹解恨?這不叫狠辣,這叫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像先前,溫師妹……”
“包師兄你叫錯了,按輩分那也是師祖。”
“……”包霹龍扯了扯嘴角,實在沒法叫溫雲師祖,於是裝作沒聽見繼續道:“溫師妹殺謝覓安奪回金丹,大家都覺得很痛快,因為大家都曾同她相處過一段時日,知道她不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又因為謝覓安壓根不跟我們這些人打交道,跟他沒交情,所以能接受她複仇的事。”
“現在隻因為大家對葉師祖不熟悉,同歐陽太上長老更加熟悉,就覺得這樁複仇不該,那未免過於狹隘了。”
被駁斥的劍修抹了抹臉上被噴滿的唾沫星子,既覺得包霹龍真惡心,又覺得他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包霹龍罵完人後得意不已,繼續麵帶深情地回憶:“葉師祖對我們這些後輩其實極好,他還親手為我們做烤雞,就第二峰那個仙雞,直升雞知道吧?我們當時天天吃都吃膩了,到後麵隻吃雞腿兒,連雞翅都丟了不要了。”
朱爾崇嗬笑一聲:“要說好吃,烤魚更勝一籌,總之葉師祖對我們很是賞識,為人也很謙和低調,當時我們幾人可算是生死之交,就差歃血為盟了,不過我倆目光如炬看出他並非常人,婉拒了他結拜的提議,這才沒有冒犯老祖宗,唉,否則,我師父這會兒就該得叫我祖宗了!”
這個牛吹完後,卻沒人應和,反倒是幾十人都對著朱爾崇擠眉弄眼。
朱爾崇沒看懂,但是他感覺到不對勁了。
一股強烈得仿若實質的殺氣自他背後傳來,他險之又險地往前狼狽一滾,匆匆避開。
這時,一道洪亮粗獷的聲音吼過來:“朱爾崇你個豬兒蟲,給老子滾過來,老子要讓你曉得誰才是你祖宗仙人!”
朱爾崇麵色一僵,就見他師父提著雙手劍踏雲飛來。
“師父饒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