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兩千多年裡,商無央似乎一直都在山門深處的絕峰上苦修,隻有在宗門各類重大祭典時方才露麵。
若是比旁人強三分,像宿垣真人那樣的,那就會引得旁人嫉妒;但要是像商無央這樣讓旁人望塵莫及,那就隻能讓旁人仰望了。
東玄派的弟子們都仰慕這位聲名遠揚的天才,幾乎是在他飛升時撐過一百零一道雷後,商無央三個字就成了整個東玄界的榮光。
大家便默認他該享受最好的資源,享受最尊崇的地位,也覺得這樣的天才就該在門內的洞天福地裡專心修行才是。
而這次商無央之所以出來,也是因為他素來平坦的修行之道終於遇到了瓶頸,想要雲遊各界尋覓突破的機緣,恰好宗門要派人來雲海界探查弟子隕落之事,他便跟著來了。
然而從東玄界到雲海界這一路,他說過的話沒超過十句,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是抱著自己的劍默默冥想,而進入雲海界以後,更是立馬就進了雲海塔殺人。
便是張長老,雖然仗著年紀大輩分高能夠喚對方一聲師弟,然而也有些畏懼他。
這邊小心地講明了一行人的去處後,見商無央全然不關心,一點回應也不給後,為緩解尷尬,掩著嘴乾咳兩聲問道:“商師弟,莫非是修行有所獲所以出來了?”
“不是。”提到修行,商無央終於有反應了,他冷漠地回答:“是毫無所獲,所以出來了。”
張長老笑著提議道:“那不妨先歇息一陣,待時機到了再慢慢修煉如何?”
商無央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機緣不會自己找上門的。”
“這……”張長老老臉一僵,被噎得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愣了下乾笑道:“師弟說得是,那不知你打算如何呢?”
商無央微微抬起頭,看著遠處高聳的雲海塔,幽黑的那雙眼空洞得尋不著焦點。
就在張長老都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他平靜地開口了。
“我在等一個人。”
終於等到回應的張長老精神一振,忙殷切地追問下去:“不知道商師弟在等誰?我們幾人現在就去將那人為你尋來!”
然而商無央這次沒有說話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誰。
他不到百歲就飛升,然而困在飛升境已有兩千年了,人人都覺得他隨時都能破境晉升為仙境大能,然而隻有商無央自己清楚,這看似單薄的一層屏障,他衝擊了兩千年也沒能掙脫。
師尊說過,萬界中升仙之人,人人都掌握著一類法則大道。
想要飛升至仙境,唯有將法則之力修至圓滿才行。
然而商無央雖在師尊的指點之下領悟了法則之力,卻無法將其修至圓滿。
他修煉的是死亡法則,換個說法,又可稱之為殺戮法則。
在殺戮之中領悟死亡的真諦,逐漸修至掌緣生死的地步,是世間最玄奧的至上法則之一。
宗門其他人都以為商無央在絕峰上閉關苦修,其實不然,他曾經被師尊帶著去過無數下界,隻是為的不是學習如何同人相處,而是學著如何殺人,起初他也會猶豫,但是當殺戮成為日複一日的修行後,好像所有屬於正常人的感情都變得模糊而淡去,隻剩下修煉這一件事重要了。
商無央所踏足過的地方,都成了死亡煉獄。
在他眼中,那些無法反抗他的下界賤民,就跟東玄派內供年輕弟子練習的木人一樣,隻是修行路上的工具罷了。
然而即便是這樣,他的法則之力依然進展滯緩,這幾百年內更是毫無所得。
自來到雲海界以後,商無央猛然間察覺到了一股極其熟悉的氣息,就像是同源之水在遙遙呼應,親切而又陌生。
也不知為什麼,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那便是他的殺戮法則修至圓滿的機緣!
可惜他一直都未能尋到那個機緣,直到方才在雲海塔內那股氣息才又變得明顯了一些,商無央立刻停止了在雲海塔內的殺戮,出來尋找那人。
身著黑衣的男子提著劍沉默地看著雲海塔,裡麵的那股熟悉氣息在一點一點地增強,顯然,他的機緣就在其中。
這時候,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異樣,皆是看向雲海塔。
有眼尖的先一步喊出來:“我淦!我沒看錯吧?這是劫雲啊!”
“天啊,居然有人在雲海塔裡渡飛升劫嗎?!這是哪個狠人啊!”
倒也不是沒人在雲海塔裡挨過飛升雷劈,但是渡飛升劫的時候幾乎都在全身心地抵禦陣陣天雷,最怕的就是有人在旁邊暗算,要是後麵有人來挑戰,那不是倒黴了嗎?
更要命的是這朵劫雲未免太大了吧!光是它投下的可怕陰影,就已經籠住整座雲海塔了,這玩意兒劈下來的雷肯定也很粗長!
死在飛升劫雷下的人不少,有的人是硬撐著想多熬過兩道雷好將肉.體淬煉得更強,而更多的人是壓根撐不住劫雷,還沒來得及飛升入虛空避雷,直接被劈死了。
就很慘。
有人背著手對著那道劫雲長籲短歎:“這麼可怕的雷,想來又有一位道友要身隕了。”
“你他娘的還站這兒歎什麼氣啊,還不快逃!”
原先在雲海塔邊上擺攤的修士早已飛快地收拾了東西往彆處跑,劫雲這玩意兒誰想倒黴白挨一頓啊?又不是他們的飛升雷,被劈了也得不到好處啊。
溫雲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有往後退一步,反倒是朝著雲海塔堅定地走去。
小姑娘看傻眼了,在她身後拚命喊:“姑娘!那邊劫雷快劈下來了,你快回來啊!”
然而溫雲恍若未聞,繼續往前。
直到熟悉的身影自雲海塔內踏出,她才微微鬆一口氣,飛快上前抓住他的手。
“你沒事吧?”
見到溫雲後,葉疏白目光溫和了一些,安撫道:“劫雷尚未降臨,我自是無礙。”
不過他修長的眉微微蹙起,正色道:“不過眼下劫雷降至,此處人太多,恐怕會誤傷旁人,我得去尋個僻靜地。”
溫雲當然不會有異議,立馬開口:“我先前就物色過了一處無人的雲島,走,我們這就回去。”
邊上的人皆知道葉疏白這是要渡劫了,聽說他為了不牽連旁人打算離開雲海城,皆是拱手示意。畢竟雲海城中不能動手,在城內渡劫其實更安全些,若是去了城外,難保不會有人要暗算。
以前就有些缺德的,因為仇家結下太多,所以專門來雲海城內飛升,在劫雷誤傷了無辜旁人後又若無其事地飛升跑路了。
對待講道義的人,
大家的態度都是頗為友好。
“提前一步祝道友飛升成大道!”
“恭賀道友!”
然而在這一片道賀聲中,卻突然傳來一道不太和諧的冷然之聲。
“你所修是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