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城已有上千年沒這麼熱鬨過了,上一次引起全程轟動,那還是有群雲獸竄錯了地兒跑到了雲海城來覓食,全城修士傾巢出動才將它們攆回雲海深處。
眼下這次熱鬨就不需像上次那般辛苦出力了,隻需要在原地待著,再摸出源晶押注既可,接下來是賠是賺隻看天意了。
雲海城這樣人員混雜之地,最不缺的便是想要發橫財的人,兩方賭莊都圍滿了人,大把大把的源晶似不要錢般往裡丟。
自認眼光毒辣的想要賭大的,都在押天上那個白衣劍修究竟能扛過多少道天雷,不忘故作高深地同邊上的看客解釋其中的門道——
“這年輕人啊看似雲淡風輕,但是太過逞強,旁人渡天雷劫都是渡一幾道雷便用法寶避過兩道,再服用丹藥調理源力再繼續,可是你看他自上去扛天雷後是寸步沒挪過,硬生生地撐了下來,怕是熬不過多久了。”
“也是,而且我猜他怕是領悟了某種比較凶險的法則,指不定就是雷之法則,這次引來的雷這麼嚇人。”
“言之有理,所以我猜他怕已是強弩之末,五道之內必定要踏碎虛空而去!”
在邊上聽了半天的年輕修士被唬得頭頭是道,覺得這倆老前輩說得不要太有道理,猶豫了半天的手終於不再抖,當機立斷押了注:“好!那我就賭他隻能撐過六十道雷以內!”
結果這廝方才拍下一大筆源晶,穹頂之上接連轟下五道天雷,陣陣皆帶毀天滅地的氣勢。
葉疏白的背影挺得筆直,未曾有半步退縮躲閃。
那兩個飛升期的老前輩眼睛一亮,嘴裡飛快張合數著數:“……五十四,五十五!厲害啊這小子!”
年輕修士一懵,結結巴巴追問:“前輩,你們不是說他五道天雷之內必定飛上去嗎?這怎麼……怎麼還沒飛呢?!我方才押了七千源晶,這是我拿來買法寶的錢,可不能賠!”
“嘿嘿,又不是我們讓你押的,還沒飛升經驗的小子竟然也敢來插手我們飛升期的賭局了,去去去,彆擋著我倆老兄弟看熱鬨。”
相較之下,光鏡那邊的賭局就更加平民化了,便是才剛剛步入修行的煉氣期小孩兒都知道一個真理:押商無央贏,包賺不賠。
這群賭徒在那兒氣氛熱烈地討論要押多少,甚至有瘋狂的人已經當場兜售自己的法寶換取源晶來賭了。
東玄派的幾個弟子也不例外,東玄派內規矩嚴苛,他們自來到雲海界後便偷偷去過賭館,也很是賺了些源晶供他們逍遙快活,但是那筆錢大部分都用在不久前請的捕獸人身上了。
眼下又見賭局開啟,眯眼跟一字眉的心裡手裡都在發癢,奈何張長老也在邊上,兩人有賊心沒賊膽,隻能不住地往那邊望。
終於,在聽到邊上的人都在商量贏了錢要去買什麼後,眯眼終於按捺不住,帶了討好的笑往張長老身邊一湊:“張長老,眼下商師伯正在裡麵教訓那不識相的小丫頭,我們這些做同門的豈能兩手空空在這兒乾看著?”
他又衝同伴使了個眼色,一字眉頓時了然地接過話頭:“我決定以實際行動來表示對商師伯的支持!”
這兩混小子,想要賭就賭,還找些不著邊兒的借口!
張長老冷睨向二人,慢吞吞地開口:“你二人說得倒是有些道理……”
兩個弟子的眼睛一亮,有戲!
張長老冷傲地回過頭,不去看兩人,隻不過手裡不知何時卻摸出了一個芥子囊:“去吧,順便也替我把對商師弟的心意給押上。”
眯眼跟一字眉在看到那數不清的源晶後便不由得咋舌,好家夥,張長老這回怕是連棺材本都拿出來了啊!
他們仿佛早早地就預見到了商無央的勝利。
換句話說,他們像是篤定溫雲要死在商無央的劍下了。
沈星海麵無表情地看著東玄派的這兩人走過來,而後者也瞥見了他跟朱爾崇,不由樂了:“嘿,這不是那小丫頭島上的兩個泥瓦匠嗎?”
看到兩人兩手空空,眯眼陰笑一聲,感慨:“倒是有意思,先前你二人仗著有那小丫頭相互敢對我二人不敬,現在那小丫頭就快沒人,你兩倒是再囂張一個給我瞧瞧?”
一字眉怪笑道:“我看你們兩人也沒押注啊,沒想到修為不怎麼樣,腦子倒還是清醒,知道你們那個小丫頭必輸無疑所以不敢押了。”
窮酸的兩人隻能默默忍著那兩人的嘲諷,朱爾崇聽不過去,懟回去:“你倆源晶這麼多,與其投到這賭局裡賠本,倒不如留著多給你們商師伯買兩張紙錢燒下去。”
不愧是朱爾崇,開口就讓人想殺了他泄憤,也難怪他當年在第二峰上天天挨師父打。
雲海城內的確不能動手,但是並不影響口嗨。
眯眼跟一字眉被噎得胸口疼,氣得隻知道重複同一句:“窮鬼!”
這兩字對劍修的殺傷力不比朱爾崇剛才那句弱,直直地衝擊向兩個可憐的劍修。
朱爾崇跟沈星海被懟得滿臉隱怒,然而他倆卻沒法像當初一樣闊綽地甩出一大筆錢打這些蠢貨的臉。
原因無他,隻有“窮”一個字。
他倆身上倒還有些靈玉,但是上界沒人用靈玉啊!一百塊極品靈玉也換不來一塊源晶啊!
就在這時,在邊上沉默良久的宿垣真人終於聽不下去,自人群隱蔽處步出來,麵無表情地遞出一個芥子囊:“裡麵還有十五萬源晶,全押雲丫頭贏。”
朱爾崇握著芥子囊的手一抖,吸了口涼氣:“怎麼會有這麼多!”
宿垣真人涼涼地一瞥:“這都是她讓我拿來給你倆鑄劍和買法寶的錢,我看你們太菜還用不著,就先替你們存著了,反正是你倆的,押不押隨你們便。”
至於他,則是大大方方地站到了東玄派幾人的麵前,甚至還衝著他們翻了個白眼。
在東玄派時不時的追殺下逃了千年,此刻,宿垣真人已經心如止水,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他是個沒有過往的人,像條喪家之犬似的在各界漂泊流浪著。彆人有家族,他沒有;彆人有宗門,他以前沒有,現在有了,還有了這群小混蛋徒孫們。
既然徒孫們現在都跟他一樣招惹了東玄派,大家都一樣,那他還躲藏什麼?反正要逃命一起逃命,要殺人一起殺便是了。
宿垣真人眼中閃過一道凜冽的殺意。
若今日雲丫頭死在商無央手裡,那他便是拚了老命也要把東玄派這群人的屍體留在雲海界,殺一個不虧,殺一雙血賺。
這個飽經風霜的老劍修握緊了手中平樸無華的玄色長劍,緩緩地將略微佝僂的脊背挺直,收去了往日的邋遢與散漫,仿佛又重新成為往昔那個讓東玄派弟子都生妒的孤傲劍修。
果不其然,對麵的眯眼跟一字眉好似不經意地將目光往他身上投來。
嗬,看吧,老子就是你們追殺千年也沒抓住的東玄派叛徒,瞧瞧吧,現在在雲海城內,你們能奈我何?
然而眯眼皺著眉:“你看那個盯著咱們看的老頭好猥瑣,他臉上怎麼全是泥?淦,怎麼連牙齒上都沾了泥?!他是啃了土吃嗎?”
“嗐,估計是哪個瘋掉的散修,彆搭理他,省得弄臟了咱們的手。”
宿垣真人:求求你們看看我!看看我身上的王霸之氣啊!尊重一下被追殺的人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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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外麵的熱鬨相較起來,塔內的氣氛幾乎冷到了極點。
商無央從來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臨陣之前的狠話,他不會放,也不會高談闊論地闡述自己的道是多麼正確,他隻會殺人。
所以在溫雲仔仔細細地做足準備工作,踏足第九十九號擂台的瞬間,對麵那把沾染著濃烈血腥味的利劍便似毒蛇吐信,毫無預兆地飛射而來!
早有預料的溫雲飛快地閃身避開,與此同時,她的精神力瞬發而出,鋪滿了整座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