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舉神不知鬼不覺,陸執正處於年少而情竇初開的年紀,見到美貌的少女一見鐘情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說不準中了術法之後,將軍府的人未必能察覺。
相反之下,他突兀的愛上一條狗,當眾表白,如此反常狂悖的舉止,才更容易引起眾人警覺,知曉他妖蠱發作,後續可以令將軍府的人更快察覺,出手鎮壓妖邪。
道理他都懂,可一想到自己當時丟臉的情景,陸執仍是麵無表情的問:
“你為什麼不喊我轉頭看你?”
進城之前......
,姚守寧就已經警告了他,說是心神不寧,覺得有大事會發生。
當時他已經將少女的話聽進心中,離她馬車極近。
若她當時出聲示警,自己必會轉頭看她,這樣一來,說不定表白的對象會換人。
自己‘愛上’姚守寧雖說非出自本心,可能也會做也違背本意的舉止,可好歹表白的對象是人,且是個女子,不至於如此丟人。
更何況姚守寧知道內情,事後可以提醒長公主小心防備,令徐相宜出手鎮壓妖邪,助他清醒。
可她偏偏選擇了喚狗撲自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丟人現眼。
“那怎麼行?”
姚守寧顯然也明白了陸執未說出口的意思,她下意識的反駁:
“我們又沒有互相喜歡,將來若是影響你姻緣怎麼成?”
她是心思單純,有什麼便說什麼,陸執聽她說完這話,卻不知為何,想起了先前的事。
他在家裡忍了大半個月,出門來尋姚守寧後,得知她去了溫家作客。
陸執又讓人驅車趕到溫家,去派人尋姚守寧。
恰巧這溫家的情況他是知道的。
自與姚守寧相識之後,他便將姚家的情況調查了個底朝天,作為姚家未來的姻親,自然也在將軍府調查之列。
溫家的家主溫慶哲,乃七品舍人,寫得一手好字,在翰林院中負責抄寫奏折、聖旨。
姚守寧的大哥跟溫家的大小姐已經定下了婚事,從調查情況來看,兩家有意相互婚。
這在大慶來說,也不是什麼稀有的事。
溫家的那位大公子頗有才名,曾得顧皇後的父親顧煥之(字明山)稱讚。
這樣一樁小事,本不該在此時想起,......
但陸執的腦海裡卻突然浮現出了神都城對這位溫大公子的稱讚:姿容俊美,才氣天生。
顧相曾點評他:金鱗豈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顧家與陸家一樣,都是堅定的保皇黨。
陸執也曾思索過要與溫家的這位才子私下接觸一番,看能不能將其拉攏麾下,將來以便於行事。
卻沒料到他還沒來得及行動,自己就遭妖邪盯上,與溫景隨的見麵,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醜名儘出,穿著女裝在溫府門口接人……
“哼!”
他輕哼了一聲,想到查出的資料之中提到過溫太太有意替兒子聘姚二小姐為妻,他將垂落在身前的長發甩開,後退了一步坐回長凳之上:
“我看你是怕影響自己的姻緣才對!”
姚守寧有些茫然,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但憑借敏銳的嗅覺,她意識到這位世子總算是聽進了她的解釋,應該已經消氣了,才認真的道:
“那不是。”她搖頭否認,“但我確實不敢這樣做。”
她不敢這樣做的理由,並非是怕自己名聲受損,使得自己將來姻緣受挫折,而是——
“我是真的有些怕。”
姚守寧老實的道。
她沒有明確的說在怕什麼,但陸執從她臉上的神色,便猜得出來她在怕蘇妙真。
這種害怕與先前她跟自己說話時不一樣,仿佛從心中而生的忌憚,映入她的瞳孔中,透過那雙眼睛,又傳達到了陸執的心中。
他愣了一愣,接著‘嗤’笑了一聲:
“看你這點兒出息!”
話雖是這麼說,他心中卻生出對蘇妙真的警惕。
西城的案件至今未......
結,當日的情景浮上他的心裡。
他從神武門回神都的消息十分隱秘,可此妖似是早就得知消息,提前埋伏,並當著他的麵,神不知鬼不覺的使張樵被蛇妖附身。
這個過程他半點兒都沒察覺,因此才沾染了因果,壞了自己的氣運。
且事後再施咒,簡直事前毫無端倪。
徐相宜精通咒術、妖蠱,可卻對自己身上的蠱咒束手無策,可見這附身於蘇妙真身上的天妖一族非同一般的妖邪,種種手段、神通都異常詭秘。
偏偏姚守寧又另有玄妙的神通,可以看‘穿’這妖邪,且對‘它’的手段有所了解。
——仿佛這兩個表姐妹相生而相克,倒是十分有趣。
當然,這樣想的前提是姚守寧所言句句屬實。
有可能她說的都是真話,所有一切都是蘇妙真所為,那麼他與姚守寧合作,便是妖邪在明,二人在暗。
可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姚家有嫌疑,這雙表姐妹分彆作套,想引他入局。
他性情狡詐,心中雖說仍是有疑,但麵上卻半點不顯端倪。
不過除開這些事情之外,天妖一族事隔七百年後卷土重來,且這大妖邪選擇寄身於柳家的血脈,必定是聽聞了什麼消息。
他想到了徐相宜所說的,關於姚守寧可能血脈有異的話。
陸執的目光晦暗莫明,聊到了正事之後,他一掃先前的怒意,又恢複了初時見麵時冷清清的神色,居高臨下望著坐蹲在地,雙手握拳擱在腿上的少女。
“一個表姐就將你嚇成這個樣子。”
“我有什麼辦法?”
姚守寧自然聽得出來陸執在鄙視自己,但她卻振振作詞:
“害怕又不......
是我自己能控製的事。”更何況她表姐那可是妖邪附身,她想到了昨夜見到的那隻可怖的九尾紅狐,不由一個激靈,又嘀咕道:
“出息有什麼用?我更怕沒命。”
陸執看著她,她可能跪坐得有些累了,身體一歪,緩緩將長腿收折起來,曲起抱在胸前,縮成一團之後才小聲的道:
“我不知道要怎麼做。”
她仰頭與陸執對望,一雙眼睛中滿是認真:
“家中發生了很多事,我試著和娘講過,她不相信我。”
提到柳氏的時候,她的神色有些怔然,緩緩的將頭低了下去,把下巴擱在曲起的膝蓋上,小聲的道:
“我也沒有你這樣強大力量,可以除妖鎮邪。”
蘇妙真的存在像是一柄玄在她頭頂的劍,隨時可能會要她的命,她也想將這個妖邪趕走,但她無計可施。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活了這麼多年,近來發生的一切已經顛覆了她以往的認知,沒有人教她什麼術法,甚至連身邊的人都不是完全的相信她。
姚守寧想起近來家中發生的事,有種孤立無援的感覺。
雖說因為後來‘河神’之事,父親、姐姐已經接連表示相信她,可這種相信並不能安她的心。
‘河神’的危機並沒有解決,作為普通人,他們無計可施,甚至還得依靠她自己。
少女縮成一團,看上去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仿佛等著人安慰。
但陸執卻並沒有受她所蠱惑,而是想起了她說的話——她說自己沒有強大的力量,可以除妖鎮邪。
他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寧身上,徐相宜的話也同時在他腦海中響起:辯機一族。
徐相宜說,這位姚家的二小姐,可能是......
傳聞之中已經斷絕了傳承的辯機一族的傳人。
她自己都還沒有察覺,甚至未必知道這個事,但從她一些表現看,她符合傳聞之中的那辯機一族人的特征,某些天賦已經初現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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