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翝匆匆離開衙門。
其實早在鄭士尋他之前,他就已經察覺到了異樣。
蘇妙真身上妖蛇現形的時候,天空中烏雲密集,份外詭異。
雲層向北城方向彙聚,當時姚翝想起近來家中發生的種種詭異,便心生不妙之感,當即二話不說便調頭回家。
半路遇到前來尋他的鄭士的時候,恰好聽到了古怪的嘶鳴,接著蛇影衝天而起。
光天化日之下,妖邪現世!
隻是二人還來不及說話,便見城北一宅院中金芒閃現,接著出現一尊宛如小山般的儒聖人,宛如神祇,舉手投足間捉住妖蛇,將其殺死。
“好像,好像是家中的方向……”
鄭士望著遠處,滿臉驚惶的說了一句。
“可能就是家裡!”姚翝想到了家中的妻女,心急如焚,見鄭士在此地,不由十分焦心: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記得鄭士送他前往衙門之後,便隨即驅車回家,此時應該早在家中才對。
這會兒出現在此處,分明是準備前往衙門尋他的。
從時間算來,鄭士可能到家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又立即轉身來找他。
再一細想先前的異像,姚翝的麵色發白,死死咬緊了牙關,眼睛浮出紅血絲,表情都變得份外凶狠。
“是老爺來了——”
鄭士聽他一問,才終於從先前的異象之中驚醒回神,連忙說出自己出門的原因:
“我回家的途中,恰好遇到了柳老爺。”
姚翝一聽是嶽父到來,頓時明白了鄭士出門的原因。
他還沒開口,便聽到城中四處傳來的驚天呼聲,不少人口中喊著‘儒聖人’,同時發了瘋一樣的往城北奔。
照這架勢看來,城中百姓暴動,朝廷必會嚴令六城兵馬司的人戒嚴。
他握了握拳,心中掙紮無比。
就這片刻功夫,已經有大量人群往城北跑來,中途經過二人身側時,也沒有半分停留,仿佛對街中說話的二人視而不見,撞得鄭士一個踉蹌,‘蹬蹬’後退數步才站穩。
姚翝身上穿著官服,大慶朝百姓見官要跪,以往若是姚翝現身於鬨市之間,必會令人畏懼,可此時這些人卻早受了儒聖人刺激,哪裡還會顧及其他的。
“大爺——”
鄭士正欲說話間,遠處又有繁雜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姚翝臉色陣青陣白,很快下了決心:
“你先回去,幫我守著太太、小姐,替我吩咐大少爺,若有不對,立即去尋將軍府搬救兵。”
家中柳氏雖說是女流之輩,但性情卻格外強硬。
強硬也有強硬的好,關鍵時刻她能穩得住,不會因為家中缺少了男人而陷入六神無主的局麵。
這個時候越是亂,她越能將家裡安排得穩穩當當,絕不會讓他操心。
他身為六城兵馬司指揮使,此時正是當值之際。
若衙門之中沒事可做,偷溜回府也就算了。
現在神都出現異像,先是現出妖邪,後又見儒聖人,城內外的百姓都看得一清二楚,恐怕早就已經受到了極大刺激。
這個時候若是處理不好,可能會出大亂子,說不定會鬨出人命。
相比起家中,城裡的安危更需要他回去兵馬司調值人手,儘量維持。
鄭士與他相處多年,自然了解他的性格,聞聽此言,便應了一聲,連忙駕了馬車要往回趕。
“等下。”
見他即將要走,姚翝連忙把他喚住:
“若有任何緊急情況,務必派人告知我。”
鄭士點了點頭,眼見人越來越多,深怕自己回去被堵在半途,一抖韁繩,策馬往姚家奔去。
此時城中已經亂了套。
姚家的動靜瞞不過周圍的人,附近官員家中親屬、下人已經將整個姚家圍得水泄不通。
近處趕來圍觀聖像的人索性跪在了姚家大門前,高呼‘儒聖人’降臨。
鄭士根本無法驅車回家,隻得折中先尋了附近相熟的鄰居府中守門的小廝,將馬車暫時停靠在彆人家中之後,才擠開人群,回了姚家裡。
這樣的盛況之下,姚家的大門根本不敢開啟,外頭狂熱的人群想要參拜‘神仙’,幾乎要擠破屋門。
……
而溫家那邊,溫太太還在因先前的異景驚得心如鼓擂之時,就聽到了溫景隨前來,央求她備禮,說要去拜師的請求。
“拜師?”
急促的心跳聲使得她幾乎聽不清兒子說話的聲音,血液‘汩汩’的流動,令她手足冰涼,頭都隱隱發暈。
“對!”
溫景隨點了點頭:
“先前那天降異象之中,我感應到了召喚我的氣息。”
他這句話說得玄之又玄,若是以往,可能溫太太壓根兒無法理解。
可是今日更玄幻的事情都發生了,兒子要拜師這樣的事反倒顯得不那麼離奇。
“隻是顧相那邊——”
溫太太有些猶豫。
溫景隨讀的是由顧氏所辦的築山書院,他年少聰慧,很小的時候就展現出非凡的天賦,受到了顧相的讚揚。
築山書院上下對他都十分照顧,默認他是顧相門生。
若此時改換門庭,另擇先生,可能會得罪顧家人。
“這是我命中注定傳道授業的老師,顧家隻能將來再另行賠罪!”
溫景隨毫不猶豫,答應了一聲。
溫太太向來對兒子自豪且又信任,對他的話半點兒沒有懷疑。
此時聽他如此一說,便又驚又喜。
驚的是先前天降異象不知是何緣由,是何人所為,喜的是兒子果然不愧是年少時就被人稱讚為‘文曲星下凡’,竟能在這樣的神異之事中,得到了傳承,可見溫家將來必會飛黃騰達,溫景隨未來成就定會十分驚人。
她想到此處,點了點頭:
“我令人先去尋那異象出自何處,再派人尋你父親歸來,同時我置辦厚禮,等他一歸家,我們便出門。”
母子商議妥當之後,溫太太便尋了家中下人出門打聽消息。
她原本還以為要費些功夫,哪知溫太太身邊的乳母孫嬤嬤一出門後,便見家門外的巷口處已經是人山人海。
許多身穿儒士服的人混在人群之中,對著其中一個方向跪拜,高呼‘儒聖人’。
聲音震天,動靜鬨得極大,驚動了左鄰右舍出門左右觀望。
一問之下,才知道那最初的金芒是出自姚家的。
孫嬤嬤有些不可置信,卻牢記溫太太吩咐,又急趕回屋,與她說了異象可能來自姚家的時候,溫太太怔了一怔。
“姚家?”
她音量一下提高了些,變得有些尖銳:
“怎麼會是姚家呢?姚家隻是粗人!”
情急之下,溫太太將內心的話脫口而出。
“娘!”急趕而來的溫獻容還未進門,便聽到了母親的聲音,不由不快的喚了一聲。
“娘!”溫景隨也還沒走,聞言喝了一句:
“不要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