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我想起一個事。”
姚守寧也不瞞她,就將自己心中的疑惑說給長公主聽:
“……我外祖父當日說完之後,儒聖人隨即現世,殺死了妖邪。可是今年是大慶神啟二十八年,並非二十九年——”
朱姮蕊聽聞她是在思索這個事,不由也沉吟了片刻:
“儒家的浩然之氣我了解也不多,但當年也曾聽我的老師提過幾句。”
因今日柳並舟認‘師姐’一事,也算是全了長公主與張饒之之間的師徒名份,她便當眾口稱張饒之為‘老師’,說道:
“儒家以浩然之氣催發言令,這種術法,與辯機一族的力量有些相似。”
都是言出而法令行。
但相較於辯機一族與生俱來的本能,及以自身力量為主,儒家的力量是有所限製的。
他們以儒學為依托,將才氣化為浩然正氣,才能請出‘儒聖人’之影,借力行事。
既是‘借’力請神,那麼且必須要集齊數大要素,才能真正誅殺妖邪。
“這幾大要素之中,時間、地點、所做之事都缺一不可。”
長公主解釋著:
“如此一來,方能精準殺死妖邪。”
她話音一轉,又道:
“可能當時初見妖邪的情況下,你外祖父一時嘴誤,喊錯了時間,不過地點未錯,姚家又現了妖邪,且那蛇妖不大成氣候,所以最終有驚無險,就是有些小意外,也不影響最終結果的。”
朱姮蕊的解釋也算合情合理,姚守寧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解釋。
長公主說完,又露出笑意:
“無論如何,當時那蛇妖已死,儒聖人現身,你外祖父打出聲名,也讓天下人警惕,使得妖族悄無聲息卷土重回的詭計被扼死,也算一件好事。?
姚守寧應了一聲,突又想起另一件事:
“對了公主,太祖當年——”
她想起姚婉寧說過的話,猜測‘河神’的出生年代久遠,可能與當年的太祖有所瓜葛。
這個事情本該與世子商議才對,可最初人多眼雜,不方便跟陸執多說。
後麵兩人好不容易獨處了,世子不知為什麼,又發起了脾氣,鬨了彆扭,她也就還沒來得及說。
此時正想問問長公主,想從她口中問出大慶太祖一些生平之事,話說到一半,突然聽到了小孩的聲音。
“你們追我呀!追我呀!”
長公主眉頭一皺,轉頭去問:
“哪來的孩子?”
姚守寧側身去看,兩人身邊有一叢矮藤,藤後有條青石鋪的小道,不遠處有個小孩從八角亭的一角衝了出來,踏上小道,往二人方向飛奔而來。
那小孩約五歲,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穿了一身寶藍厚錦袍,剃了頭發,戴了貂皮帽子,跑得雙頰通紅,氣喘籲籲。
一邊跑的同時,小孩一邊調頭去看,轉過一叢草木,往兩人方向撞了過來。
孩子還在調頭往後方看,壓根兒沒防著前麵有人。
眼見即將撞上之際,長公主伸出一條長腿去勾,那小孩短腿一下踢中朱姮蕊探出去的腿,頓時絆倒失衡,眼見摔倒之際,朱姮蕊伸手揪他後衣領,將他高高提起。
那小孩被提在半空,初時驚惶失措,下意識的伸手想要來抱住長公主穩住身形。
隻是下一刻,長公主伸手長臂,他探出的手落了個空,一雙小手劃了個圈,身體吊在半空,晃晃悠悠,一雙小腿蜷縮,蕩個不停。
“喂,你們是誰?”
他長得粉雕玉琢,倒是十分可愛,但說話時語氣神態卻有些驕橫。
長公主可聽不得這樣的語氣,不管對方是不是孩子,雙眉一擰,眼神已經有些不善了。
“哪來的孩子!在府中橫衝直撞的!”
“大膽!”那小孩見了兩人,也不畏生,聽長公主這樣一說,反倒喝了一聲。
接著他大眼珠子‘咕嚕’一轉,目光落到了旁邊的姚守寧身上,眼睛一亮:
“漂亮姐姐!”
長公主忍無可忍,手上一抖——
那小孩如騰雲駕霧,一上一下,先是一驚,接著四肢亂蹬。
隻是他人小腿短,後頸又被吊起,無論手臂還是雙腿俱都踢不到人。
朱姮蕊隻將他舉在半空,他亂踢打下,身體轉起圈圈,還在大聲喊: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壞東西!”
長公主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她對人向來一視同仁: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小,看不順眼的通通一頓捶。
見那小孩頑劣,她一手提人,一手掄起巴掌,掀起小孩厚實的衣擺,幾掌往他屁股大腿打了下去!
“哇——”
興許是沒有想到會被人打,那先前還凶狠的小孩頓時泄了氣,放聲大哭,身體掙紮:
“放開我,我是簡王世子的嫡長子,你敢打我,我讓我爹殺你!”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長公主打得更重。
幾掌下去,小孩頓時嘴巴老實,隻是央求:
“彆打了,彆打了。”
孩子的哭聲很快引來了一大群服侍的人,幾個侍候的乳母、下人趕了過來,見到長公主後,眾人俱都一驚。
此時的長公主不再是姚守寧麵前爽朗可親的模樣,而是說不出的威儀。
她將手一鬆,那被打的小孩摔落下地。
好在這是冬天,他穿得很厚,落地之後在地麵打了個滾,爬坐起來捂著屁股喊疼,哭得十分傷心。
其他人可不敢在這會兒哄他,認出了長公主後,一群人烏拉拉的跪倒在地。
“我這位王叔真是越老越糊塗,上梁不正下梁也歪,養的下人也是沒有規矩,連個孩子也看不穩!”
長公主對簡王沒什麼好印象,說話時並不客氣,訓得一乾人不敢出聲。
那先前還抽抽噎噎的小孩也會看人臉色,此時收了聲,老實揉著屁股,躲到了姚守寧身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