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門之後,羅子文便與陸執交換馬車。
姚守寧被世子舉上馬時,下意識的回頭往城牆的方向看去。
城門處有不少人正往這邊畏縮的看,遠處可以聽到鎮魔司人正疾速趕來的身影。
但她的目光越過了這些,落到了城牆的頂上。
隻見高達三丈的巍峨城頭上方,有一道黑影正站在那裡。
夜風之中,他衣袍獵獵。
今夜雲層本來就厚,月光被擋了大半,看不清他的身影,隻能依稀辨認得出是個清瘦高挑的人影。
可是那種帶著危險的壓迫感,哪怕相隔著很遠的距離,依舊是傳遞了過來,令姚守寧心生顫栗。
“陳太微。”
她嘴唇動了動,心中念及這個名字。
“怎麼了?”
陸執扶她坐穩之後,察覺到她轉頭的動作,似是有些心神不定,不由問了她一聲。
姚守寧沒有說話,而是強迫自己不能退縮、不能逃避。
陳太微今夜追蹤而來,又以妖邪恐嚇她,此時沒道理害人的理直氣壯,被威脅的反倒畏首畏尾。
她瞪大了眼,極力想要辨認此人身份。
興許是她的意念太過強烈,亦或是時機、運道流轉向她這一側。
姚守寧心念所想之下,那遮擋月光的濃霧移開,月亮露出完整的輪廓,月光之下,那人影顯現。
出現在姚守寧眼前的,是一尊套著青袍的玉白骨架!
而骨架之後,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之影。
那男人穿著寬袖青袍,頭發束成道士發髻,以一支細長的楊柳枝固定。
似是感應到了姚守寧的目光,那道士抬起了頭來,露出一張細眼紅唇的秀美麵容。
“啊!”
姚守寧見到此景,不可謂不驚。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僅發出一聲細小的輕呼。
此時狂風突起,攪動烏雲。
雲層重新遮蔽月亮,世子聽到她的呼聲,又察覺到風雲湧動,也下意識的轉頭隨她視線看去——
隻見高高的城牆之上一片漆黑,那裡空蕩蕩的,沒有什麼異樣之處。
先前站立在那的白骨骷髏人,已經消失不見蹤影。
“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兒?”
世子警惕的問了一句。
姚守寧猶豫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身後傳來鎮魔司追逐的聲音。
“先離開這裡!”
世子翻身上馬,二話不說一夾馬腹,馬兒揚蹄而走。
隊伍大部分人作鳥獸散,僅留了數人守在馬車四周,與羅子文一道停留原地,以截留鎮魔司的人。
陸執帶著姚守寧離城數裡之後,才逐漸放慢了速度,姚守寧滑下馬背,靠著棵樹乾嘔不止。
世子牽馬跟在她身後,她吐了好一陣,才緩過了氣來。
“好些了嗎?”陸執遞了水袋給她,她喝了兩口漱嘴,有氣無力的點頭:
“嗯。”
說完,又想起先前城門口處,世子的問話,猶豫了一下,說道:
“我好像看到了鬼。”
她說到這裡,又覺得自己形容的不太準確,接著歎了口氣:
“我看到了一個附身在白骨架身上的鬼。”
“……”
世子的神色怔忡,皺眉沉思,沒有出聲。
姚守寧就道:
“我力量恢複後,好像可以看到更多東西。”
她想起先前那尊骷髏,心亂如麻,先是提了一下看到的人身後火光之後,接著重點說到許多人身後的影子。
“我能看到外祖父的影子‘離體出遊’。”她怕陸執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補充解釋:
“長公主的身後,有尊手持長槍的影子,而陸將軍的身後,則是一尊三頭六臂,青麵獠牙的凶神之影。”
“嗯。”陸執微微頷首,道:
“人有三昧真火,以保邪靈無法入侵,至於你說的影子,則應該是每個人所修的‘神元’。”
傳說之中,有修行的人可以修出自己的神識,形成護體的影子。
等到力量強大時,便可以脫離自身,遨遊天地。
有時一些身體弱、陽氣不足的人無意撞到,便稱這種影子為夜遊神。
陸執若有所思:
“你的力量應該使你開了天眼,所以能看到許多人修出來的‘靈’。”
這樣的力量非同小可,哪怕再是擅長隱瞞身份、修為的人,在姚守寧麵前,也如毫無遮蔽。
“當年大儒張饒之說我娘是戰神轉世,可見大儒眼力果然驚人。”
世子接著說道:
“至於我爹,他生來就是守門人的體質,據說當年出身,便受金剛庇佑護體,使得邪祟難近身。”
他說的話與姚守寧先前猜測也相差不多,她點了下頭,就聽世子又開口:
“至於你見到的那人——”
“鬼!”
姚守寧堅持自己的看法,又強調了一句:
“那是鬼!”
一個容貌出眾的豔鬼,抱了一具玉白的骷髏骨架,當時站在高城之上盯著眾人。
若非她轉頭看去,不知道這抱骷髏的鬼魂看了他們多久。
想到此處,姚守寧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直冒,她目光轉向四周,看到的是陰森森的樹林。
周圍罕有人煙,也聽不到什麼動靜。
入冬之後,蛇蟲鼠蟻等已經消聲匿跡,追趕眾人的鎮魔司的人早被攔截,四周靜得落針可聞,令她越發恐懼。
“世子。”
她近來經曆的事情不少,可畢竟年紀還小,這會兒一害怕了,就連忙揪住了陸執的衣袖不放,離他更近了一些。
“一個抱著骷髏的鬼,在跟蹤著我們。”
陸執的腦海中也浮現出了‘陳太微’的名字,可姚守寧既然沒提‘他’,恐怕她看到的就並不是陳太微。
想到這裡,他問道:
“你看清那鬼的臉了嗎?”
“不是‘他’。”姚守寧一下就明白他話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