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嗚嗚’的刮,將他兩片衣袖灌得鼓脹,吹卷至他手肘處,露出他雪白如玉的小臂。
一條黃色的細長絡子勾勒出陳太微細瘦的腰身,腰側掛了一條雪白扶塵,那扶塵隨風而揚,如煙似霧。
“唉,真是敗興。”
他鼻子動了動,似是聞到了什麼,接著那張俊美的麵容上露出一絲嫌棄之色,轉過了頭。
夜風之中,不知何時卷起了薄薄的紅霧。
隨著他話音一落,那霧氣之中突然顯出數道黑影,妖氣狂湧,化為颶風,卷向陳太微的身體處。
他站立著未動,隻是冷笑了一聲,待那黑色的妖卷風吹來時,一手握拳用力轟出!
拳風穿破黑色颶風,深入風眼之中,用力將那妖風之中的一道黑影抓住。
‘吱汪!吱汪!’
一道尖利的慘叫聲響起,一隻約兩尺來長的紅毛狐狸被他掐著脖子,抓在了掌中。
那狐狸呲牙咧嘴,四肢拚命蹬踢,但無論如何用力,卻根本逃不脫他的挾製。
狐狸身下,有一道陰影如流水般湧動,隨著紅狐慘叫,頃刻之間化為一道高達兩丈以上的恐怖黑影。
黑影宛如小山壓頂,其上有六條長尾如海中藻荇般在半空中蔓延開,化為陰雲,牢牢密布於陳太微的頭頂上空,將星光完全擋住!
“為什麼——”
那陰影低垂下來,黑暗之中,陰雲化為一隻可怖的巨獸頭影,圍繞著陳太微看。
他仰頭看那黑影,帶著饒有興致之色,與那黑暗對峙,‘嘖嘖’有聲:
“看來老皮是被人扒嘍!”他話語之中帶著戲謔,頓時將那黑暗激怒。
“你閉嘴!”
陰風環繞,無數陰魂、怨鬼從那黑影之中撲出,張牙舞爪的往陳太微飛撲而去。
這些惡鬼是當年狐王占領人世時,吞食的人類煉化,與它相伴七百年,早成氣候。
若是修行差些的,被這些惡鬼一衝,三魂七魄便要散體而出。
可陳太微並不將這些鬼魂放在眼裡,他隻是冷笑。
鬼魂衝入他身體的刹那,將他外在的障眼法衝破!
一個身穿紅衣的豔鬼懷抱著一具玉白的骷髏出現在妖狐麵前,那被紅衣豔鬼抱在懷中的骷髏伸出了一隻玉白的骨手,將一隻‘吱唧’直叫的紅狐抓在掌中。
眾鬼一見他現出真身,頓時大驚失色。
紅衣豔鬼身上血光衝天,濃重的煞氣頓時將這些怨毒的鬼魂衝散了。
須臾之後,鬼影消失,紅衣豔鬼與那骷髏消失無蹤,身穿青袍、腰係扶塵的陳太微抓著已經垂死吐血的紅狐重新出現在觀星台之上。
他一臉厭惡之色,將那紅狐一丟——
“畜生就是畜生,不堪一擊!”
狐王大怒。
陳太微卻並不理它,而是手捏成印,飛速撚出一道禦水訣,召出一股手流洗手。
那水流之中蘊含著強大的法力,清涼的氣息令那憤怒的妖王一下清醒了許多。
“我勸你不要太衝動。”
陳太微一麵洗手,一麵溫聲與黑影說話:
“你本體還未出來,不是我的對手。”說完,他又看向那黑影:
“又斷一條尾巴了?”
他一臉幸災樂禍,氣得狐王牙關都咬緊了。
“你早知道了?”
“知道什麼?”陳太微反問了一聲,抽出腰間彆著的帕子擦手。
“那南昭的老酸儒手裡,有一顆儒道之心!”
狐王想起前些日子吃過的大虧,心中怨恨翻湧:
“他實力不濟,但有了那顆儒道之心的幫助,將我重創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時代不止是皇室的紫陽秘術在消失,修習武道的那些人的修為也大不如前了。
儒家更是落魄,已經沒有什麼人修出浩然正氣,僅有的一個年邁老衰,力量遠不如七百年前的張輔臣,竟然已經被捧為了儒林的領袖。
天妖一族的狐王當**試出柳並舟修為的時候,心中狂喜,認為世道混亂,人類實力減弱,妖族的時代已經重新降臨——
正當它狂傲大意時,卻沒料到會在柳並舟手裡吃一個如此大的虧。
接連在一個老儒手裡斷了兩尾,這對它來說簡直是個奇恥大辱!
柳並舟手中的那枚儒道之心與一般的儒家力量不同,它更加純粹,更加聖潔,其主人在世之時,必是德高望重,且又學識淵博之輩,必是受天下人尊崇,才會修出功德。
七百年前,儒家的人修出浩然正氣的不在少數,但死後能留下儒道之心的人,卻是寥寥無幾的。
佛家得道高僧臨終坐化之時,會留下舍利子,而儒家真正修為成聖的學者,在死後則會留下儒道之心,作為他的傳承種子。
可是要想成聖,又談何容易?
那已經不僅僅是修為、學識,還需要天下歸心,受人尊敬。
越是被人真心愛戴、尊重,越是功德逆天的人,死後留下的儒道之心力量才會越強。
天妖狐王想起那枚儒道之心打在了自己身上,又開始覺得額頭隱隱作痛。
兩位大儒的力量擊打在它身上,強行將它逼出蘇妙真身體之中。
它取了蘇妙真一魂,將她的身體當成容納自己神魂降臨的‘魂器’,欲與她強行合而為一,被拍出的刹那受了重創。
後又受儒家力量一擊,逼它再斷一尾逃生。
想到當時的情景,狐王心中便說不出的怨怒。
“哦,原來你也感受過那枚儒道之心了。”陳太微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
“那是張饒之當年留下的,這年輕人真不錯,我從他身上,竟感應出當年輔臣的幾分風采了……”
他想起過往種種,臉上露出感慨之色:
“可惜就是命太短了。”
說完,他看向狐王之影:
“你與柳並舟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這儒道之心就掛在他的外孫身上當飾物,你難道沒見過?”
狐王聽出他話裡的譏諷,心中大怒!
它當然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