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和熱交替橫織,像兩股洋流在體內橫衝直撞。
撕裂、修複,將主人捧上浪尖又讓他狠狠墜下。
溫楚寧在冰與火的體驗裡蜷縮起身體。
一時間,熱意占領了上風,洶湧的陌生欲/望讓他急於尋找宣泄的渠道。
忽然,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從頰邊擦蹭而過,帶動一絲微涼的風,整個人都舒適了。
本能驅使著他向著讓自己舒服的方向蹭了過去。
然後,又蹭了一下。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含著明晃晃的戲謔。
他皺了皺眉,再次想要睜開雙眼看清對方的樣子,可他再次失敗了,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睜不開眼。
溫楚寧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精致的手辦,重啟的開關掌握在了彆人的手裡。
“醒醒。”戲謔的聲音忽然說道。
眼睫微眨,鬼使神差的,溫楚寧睜開了眼。
毫不費力的,睜開了眼。
是李玄。
意識到自己居然雙手牢牢捧著對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溫楚寧立刻就想扔開,但讓吃驚的是,身體並不聽自己的使喚。
低沉的聲音再次從頭頂響起:“你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麼嗎?”
詭異的感覺包裹住了他,喉結微滾,溫楚寧幾乎是憑借著本能在和李玄交談。
他仰起頭,眼中劃過一絲茫然。
真情流露的,讓人心生不忍。
“我做了什麼?”溫楚寧問道,聲音壓的小小的,依舊是懵懂的,仿佛小動物一般的姿態。
李玄沒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抽出了自己的掌心。
“你被暗算了。”他淡淡回答。
溫楚寧還在為令人慰藉的溫度消失而悵然若失,聞言身子一僵,垂著的雙眸瞳孔皺縮。
記憶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腎上腺素飆升的激烈廝殺並沒能完全掩住那種感受,仿佛被針紮了一樣,細微,且清晰。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快到他還沒來的及細細品味就被繁殖之神的攻擊給掩蓋了過去。
當時在他身後的人……
一張張臉從眼前劃過。
“顏樂……”
“嗬。”唇角下壓,李玄做出個明顯不高興的表情,“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他對你有敵意。”
他眯起眼,“所以,是覺得他不足以對你構成威脅,還是對他的信任超越了懷疑?”
溫楚寧確實早就知道了顏樂的敵意,也一直有所提防。
隻是,他終究還是低估了顏樂。
那樣的狀態,明顯已經處於異化的邊緣,居然還能趁亂對他下手。
溫楚寧陷入沉思的模樣微妙的讓李玄心頭拂過意思不快。
“抬起頭來。”
心頭巨震的錯愕下,溫楚寧緩緩抬起頭來。
不快散去,李玄笑道:“所以,你現在知道被暗算的後果了嗎?”
想要皺眉,卻又皺不起來,身體像是被迫戴上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麵罩,所有的感官、動作,都被彆人給操控了。
隻有得到對方的首肯,他才能夠操縱自己的身體。
多麼荒誕可笑。
李玄並不意外溫楚寧立刻就能發現問題所在,如果做不到,那也就不是溫楚寧了。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顏樂並不吝嗇,隻能使用一次的傳說級道具眼也不眨的用在你身上了。”
李玄輕笑,隻是顏樂終究棋差一著。
從邪神的副本裡帶出來的道具,在顏樂掏出來的瞬間,李玄就能感應到。
“我會怎麼樣?”溫楚寧問道。
“不會怎麼
樣,隻是三十分鐘內,你會對我言聽計從。”
像是想了想,李玄又補充道,“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所以我們隻剩下十五分鐘了。”
“我們?”溫楚寧警覺的看向李玄。
“你……”李玄指尖微顫,努力控製著自己的麵部神情,“耳朵和尾巴都豎起來了。”
溫楚寧看向自己的尾巴,囂張的大尾巴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孤零零的一根。隻是原本毛色水量的漂亮尾巴,因為炸毛變成了圓滾滾的一根。
沒錯,他炸毛了。
像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小閣老,被一根小小的尾巴給輕易出賣了。
李玄再也壓抑不住指尖,輕輕在那毛上摸了摸。
於是,溫楚寧眼睜睜的看著,尾巴不受控的纏上了對方的指尖。
“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麼指令!”咬牙切齒的說出口,卻發現李玄驚訝的瞪圓了眼,也被震驚了。
後麵的話被憋了回去。
溫楚寧恨不得斬斷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尾巴。
“我沒有下任何指令,但是現在的情況,你的身體也不受你自己的控製,所以……”
李玄傾身,壓低嗓音道,“這是本能啊。”
不等溫楚寧反應,他接著道:“你的半神之力已經穩固了,我的神力雖然沒有全部恢複,但也恢複了七成左右,但單憑我們其中任何一個,都不足以和繁殖之神抗衡,所以,我們需要儘快獲得全部的神力。”
“怎麼獲得全部的神力?”
“融合。隻要我們能夠融合成一體。”
溫楚寧打量著李玄。
李玄的表情告訴他,“融合”就是此時此刻他腦子裡想的,最表層的字麵含義。
計劃聽上去很誘人。
“可是我為什麼要成神呢?”
“難道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即使你成為大師,每三個月都要進入一次副本。”
“而且,我不說你也能猜到,如果放任繁殖之神的神力越來越強,人類就連最後一片淨土也會失去,到那時候,所有的副本都會發生異化。”
“那又如何?難不成你覺得我在乎?”溫楚寧淺笑著看進李玄的眼底,“我現在開始好奇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形象了,難道我不該是冷血至極嗎?你莫不是還期盼著我會為了這些不相乾的人犧牲自己的利益?”
“我不是從前的李玄了,溫楚寧。”
李玄的話讓溫楚寧怔了怔。
“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期盼什麼樣的人間。”李玄自嘲道,“我才是變得自私的那個。”
“從來一次,我所有的改變都隻是為了活的對得起自己。我或許從沒有真正的弄懂過你,但我了解我自己,我知道如果我能輕易栽在你的手裡,那彆人也會如此。”
“我看上的食物太誘人了。”李玄眼神幽深,“那遲早會被人吃掉吧。”
“唯一阻止的方式,就是在這之前,我先吃掉它。”
身體無法動,精神像是弓弦,被拉扯到了極限,輕輕一撥就會崩裂。
李玄卻忽然笑了。
“不過如果在享用美食的同時,能造福大家,那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至少,如果製定規則的變成了你和我,所有人都能有平和的活下去的權利。”
“不好嗎?”
不好嗎?
當然好。
這是最理智,最合理,對他最有利的方式。
眼下的情形,他反抗的成本太大,答應是最好的。
即便不考慮眼下,想想和李玄聯手的收益,答應亦是最有利的。
可心底卻有個聲音,拉扯著他,讓他開不了口。
如果他輕易
答應了,有什麼就回不去了。
見溫楚寧久久未語,李玄輕歎了一聲。
這一聲太輕,幾乎淹沒在了身後建築坍塌的巨大轟鳴裡。
溫楚寧卻聽的分明。
他還聽見,李玄輕聲說:“被處死前,景樓見過我一麵,他說了很多你是怎麼布下天羅地網就為了陷害我,好幫著他登上那個位置的。”
“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了。”
溫楚寧眸光微閃。
“我下定決心,如果我能活下來,就要將你——”
溫楚寧閉了閉眼。
“將你從那裡拉出來。”
溫楚寧驀地抬起頭,撞進一雙笑的溫柔的眼裡。
“你算計我一次,我也算計你一次,我們扯平了。”
李玄說的每個字溫楚寧都聽的明白,落在耳朵裡卻嗡嗡的,震得腦子都跟著斑駁。
“但是溫楚寧,你還睡了我一次,記得嗎?”
濕漉漉的黑眼,明明自己才是能夠為所欲為的那個,卻要裝出這麼卑微的姿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