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了足足一麵牆的透明玻璃忠實的反應著錄音室裡發生的一切。
霍北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又狠狠的落了回去。
黑暗裡伸出來的絕不屬於活人的手搭在了溫楚寧的肩上,然後又在後者皺起好看的眉不知說了些什麼之後,頓了頓,收了回去。
果然是寧寧!
霍北吸了吸鼻子,連帶著眼眶的淚也縮了回去。
擋板後掛著的耳機很快被換了一副新的,溫楚寧冷冷笑了一聲,雖然沒出言嘲諷,但光是表情就已經足夠說明許多了。
操控台上的電子儀器很快閃爍起顏色不同的光柱,溫楚寧的聲音透過機器傳了過來。
經過一道機器處理的聲音與用耳朵直接聽的聽感略有不同,但霍北一下就愛上了。
低醇悅耳,像流淌的泉水,並不濃鬱,隻沾了點淡淡的播音腔,節奏也是不疾不徐的,輕易就讓人聽到了心裡去。
“很高興和大家在改版後的《走進科學》裡相遇。”
“這次我們要一同探訪的神秘地界是安和病院,傳言這所醫院曾經接受過一群空難患者,在那之後,接連古怪的事情就一直絡繹不絕,午夜火光繚繞的殯儀館……”
溫楚寧說出第一個的時候,身後的黑暗裡,那隻縮回去的手,就重新伸了出來。
灰敗的,腥臭的肉/體散發著濃濃的不祥氣息。
溫楚寧皺了皺眉,身為一名潔癖患者,他控製不住的像一旁躲了過去。
隨即被大力摁在了原地。
手掌緩緩向上,撩起令人作嘔的雞皮疙瘩,溫楚寧眉間蹙成了一個川字,嘴上卻片刻也沒停過,像是根本不在意似的,用著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節奏念著提詞器上的文字。
那手越縮越緊,喉間的氣體越來越少,白皙的臉頰也因此憋出了兩團紅暈。
溫楚寧依舊站的筆直。
就在這時,黑暗裡一陣簌簌的響動,輕微的風動,拂過溫楚寧的後脖頸。
有什麼,靠了過來。
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說話的鼻音也重了幾分。
忽然,耳邊一陣溫熱,勾起脊背上一片酥麻。搭在他頸間的手微鬆,沒有撤離,反而是在他的喉間上輕輕的揉弄起來。
溫楚寧身子一震,忽然明白了副本在暗自盤算些什麼。
他定了定神,一直盯著右上方提詞器的眼睫微垂,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再抬起時,有什麼不同了。
不疾不徐的語氣變得有些急促,停頓開始變多,每到斷點處時,聲音不自覺打著顫,尾音上揚,低醇悅耳像是清泉的嗓音,變成了甜膩的,像是蛋糕房剛上架的奶油芝士氣泡水。
霍北以為徹底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
不止霍北,休息室裡隔著一層玻璃觀察著溫楚寧的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在他們看來,被西裝包裹著看上去十分精英的青年已經足夠淡定,換做他們,不一定能夠做的更好。
可那黑暗裡的東西居然更加強大,他會根據不同的玩家采取不同的應對。
這對所有人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而幫助他們得到這個結論的青年,馬上就要和胡樓一樣,淒慘的死去了。
【嗚嗚嗚我都不敢往下看了。】
【不會吧,S級和A+的副本有這麼大的區彆嗎?這才多久,溫楚寧就要嘎了?】
【這也不一定是S級副本呀,不過我能回答你,是的,S級和下麵的等級有壁。】
溫楚寧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單方麵宣布了死亡。
他身體微微蜷縮,好想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黑暗中那隻手的乾擾,敏感的地方被一再撫過,於是臉也紅了,嗓子也變得愈發黏糊,眼底像沁了水似的,眼角也飛了一抹薄紅。
整個人像是熟透了。
可隨著時間推移,漸漸有人品出了不對來。
看似捉襟見肘的青年,西裝在躲閃中被扯亂了,塗著發蠟梳的得體的發型也變得淩亂,可唯一沒亂的,是他的發言。
節奏或許忽快忽慢,但總能在屏幕翻頁之前讀完一整頁的內容。
卡頓之後,那隻手會變得愈加放肆,但始終沒有像殺死胡樓那樣,直接掰斷青年纖細的脖頸。
一次兩次或許是偶然,接連如此——
陳亭眯起了眼,眼前的青年在裝。
讀完所有稿子的瞬間,乾擾著他的手也停了下來,不甘的縮回了黑暗裡。
溫楚寧在房間裡靜默了片刻,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聲音宣布著他的成績。
【溫楚寧,試音完成,得分:91。】
試音結束後,那些不安的躲避都褪了個乾淨,少年又很快恢複成了那副淡淡的模樣。
他整理好西服,才拉開門走了出來。
一屋子的人,眼神各異,溫楚寧隻當沒有發現,衝著陳亭淡淡的點了點頭。
“你……能不能分享一下是如何通關的?”陳亭笑著問道。
眼底的水色因為生理的反應還沒完全褪乾淨,少年抬起雙眸,水光瀲灩的眼讓陳亭愣了一秒。
“就像你們看見的那樣,我儘可能快的完成了那篇稿子,隻要不被乾擾就能過關。”溫楚寧又補充道,“我是這麼認為的。”
看似無懈可擊的答案,可細細一想,等於什麼都沒有透露。
陳亭囁喏了片刻,什麼都沒說。
溫楚寧走回了霍北身邊,下一個就是霍北了,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溫楚寧壓低嗓子在他耳邊道:“不要ooc。”
這才是他發現的關於第一關的真正秘密所在。
麵試摘要裡提到卡頓、斷點,與之相對應的結果是,被扣除麵試得分。
百分製來算,即使錯上一兩項,也不至於被扣到零分。
胡樓被那隻古怪的手弄死的時候,溫楚寧就覺得有什麼不對,細細一想,便明白了過來。
順序不對。
胡樓是先被掐住脖子,後來才開始的卡頓。
所以卡頓、斷點,都隻是作為扣分項,而那隻手的出現,隻是為了乾擾玩家。
於是溫楚寧做了個實驗,他先是儘力無視了來自那隻手的乾擾,可不論他的稿子讀的有多麼純熟無可挑剔,來自係統的惡意依舊沒有停止下來。
那隻手依舊在挑釁。
直到這時,溫楚寧依舊認為,那隻手挑釁的終極目的,是為了讓他無法完成整篇稿子的試音。
然後,比他更著急的係統,走了一步昏棋。
敏感的地方開始被攻擊,以一種調戲的姿態。
刹那間,腦子裡始終被一層迷霧給籠罩的地方終於揭了開來。
係統的乾擾不是為了讓他無法念完稿子,而是為了讓玩家ooc。
溫楚寧再次回憶起了胡樓。
被掰斷脖子之前,他的稿子還沒念到尾聲,雖然大概率他是無法完成的,但在沒有結尾之前,這都不是個確定發生的事件。
如果沒有念完稿子才意味著必死,那係統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胡樓在被“處死”之前,因為忽然出現的不屬於人類的手,哭了。
溫楚寧不知道他的人設具體是什麼樣的,但從胡樓之前的表現來看,肯定不會是個哭包。
所以在他落淚的瞬間,他就ooc了。
溫楚寧的人設是個禁/欲、古板的主播,所以他會反抗,也因為禁/欲,在這方麵他又該是顯得稚嫩的。
於是才有了剛剛那麼一出。
溫楚寧站到了角落裡,光影在他線條流暢的側臉上交織,他定定的看著錄音室裡的霍北,唇角微微揚起。
霍北的小公主人設早就融進了他的骨血裡,這已經不是係統的要求了,完全是發自內心的真愛。
毫無波瀾的完成了試音,甚至比溫楚寧的速度還要更快。
霍北之後是方英哲。
接連兩個人安全出來不知道給了他什麼樣的啟發,第三個進去的他是個陽光燦爛的體育新聞主播,全程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來過。
隻是……
一口方言實在是慘不忍睹。
磕磕絆絆的還是安全從房間裡出來了,方英哲居然直接朝著溫楚寧和霍北站的地方走了過來,他十分自來熟的手握成拳錘在溫楚寧的肩頭:“謝了。”
溫楚寧自然知道他謝的是什麼,沒有絲毫想要假惺惺推辭的意圖,大大方方的受了。
方英哲之後是竇夢,一個播報正點新聞的女玩家。
在方英哲還沒出來的時候,竇夢正擰著眉仔細的觀察著方英哲的一舉一動,她能感覺到這些安全出來的人肯定都掌握了些什麼她不知道的線索,但她始終沒有頭緒。
就在這時,肩側被輕輕碰了碰。
竇夢戒備的轉過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手帕?
手帕的主人是樣貌過分俊秀的青年,竇夢將目光從手帕挪到溫楚寧的臉上,接著又慢慢移回了他手裡的帕子上。
帕子的主人沒有說話,隻是將手向上抬了抬。
並不像是有惡意。
竇夢猶疑再三,還是接過了帕子。
帕子裡裹著一個精致的糖丸,粉色的外殼看上去十分可口。
隻是精致的小東西往往也十分脆弱。
指尖剛搭上去,糖丸就裂出一條縫來,讓竇夢看到了內裡的紙條。
方英哲看著已經進了錄音室的竇夢,嘟囔道:“這麼高冷又美麗的妹子,可千萬彆出事啊。”
溫楚寧輕笑:“她不會有事的。”
正如溫楚寧說的那樣,竇夢完好無損的從錄音室裡出來了。她遠遠的衝著溫楚寧點了點頭。
陳亭順著竇夢的目光轉身看了過來,和溫楚寧的目光撞上,瞬間收起了淡淡的殺氣。
下一個就是陳亭了,他推開門,淡定的走進了錄音室裡。
顧哈和儲柔並肩站在最前麵,從一進門時便是如此,此刻倒也不顯得突兀。
兩人站的角度十分刁鑽,光影作用下,倒映在玻璃上的屬於他們的臉一片斑駁,即使站在他們後麵的人,也無法觀察出他們臉上的表情。
“組長會沒事的吧?我怎麼右眼一直跳,要不你再算算?”顧哈有點不安的搓著手,壓低聲音對儲柔道。
儲柔白眼翻到了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少兒節目主持人的人設,又生生壓了下去,用夾子音回道:“組長不會有事的,進副本之前我就算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