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鄭驍和楚澄早早回了鄭家,先將所有文件給了鄭老爺子過目。
雖然楚澄擔心他會受不了刺激,但老爺子畢竟是一家之主,也是長輩,理應讓他先知道。
翻完了手中的資料,老爺子沉默了半晌。
“外公,您有情緒彆憋著,想發火就發啊。”
楚澄站在書桌麵前,擔憂地看著他,真怕這老爺子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暈倒。
鄭老爺子因為她的聲音回過神來:
“小丫頭片子,這麼看著我乾什麼,你外公又不是沒經過事的人。”
楚澄見他情緒還算平靜,心裡放心多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歎了口氣:
“這事說起來也怪我失察,想著對他好,他便能感念鄭家恩德,好好對你媽媽和你。但有些人天生就是白眼狼,根本養不熟。”
最初幾年,他對楚洪也是有過暗地裡監控的,後來見他確實沒二心,便把人撤了回來。
畢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已經成了一家人,便該給予更多的信任,免得對方將來知道了寒心。
誰知道,還是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那楚洪竟然早就背叛婚姻,甚至暗地裡還偷偷養著私生女和情婦。如今更是想對他的女兒下毒手!
“澄澄,你想怎麼處理?”
他雖然恨不得此時就叫楚洪後悔做人,但投鼠忌器,現在女兒和外孫女的利益都與楚洪是相連的。他若對楚洪的公司出手,也是在損害她們的利益。
楚澄臉上沒有任何留戀:
“我想讓我媽和他離婚,分走他一大半財產,讓他破產!他覺得那個女人對他是真愛,為此不惜對媽媽下毒手,我想看看,他沒了錢,他們一家三口還能不能情比金堅,父慈女孝。”
是的,她要讓楚洪破產。
不僅是出於覺得渣男應該受到懲罰,還有一方麵也在於,給賀川找麻煩。
楚洪不是自以為找了賀川當靠山麼,當他遇到巨大的麻煩,怎麼可能不去找賀川幫忙。
關係到破產的問題,甚至是牢獄之災,可不是賀川說不幫就能甩得掉的。
這也是她拖垮賀川的其中一步棋。
“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媽媽知道這件事會受
不了。她之前因為服藥,對精神狀態還是有一定影響。我怕她受不了打擊。”
見楚澄完全是站在自己媽媽這邊,鄭老爺子鬆了口氣。
“乖澄澄,你這樣說,外公就放心了!”
鄭驍在旁邊笑著插言:“爺爺你完全是多慮了,這些事情,還是澄澄先發現的,所有資料都是她提供的。澄澄現在,可是特彆沉得住氣呢!”
鄭老爺子也難免驚訝,隨即感慨道:
“我們澄澄真是長大了!”
想到自己的女兒,四十來歲還未經曆過任何風雨,家裡出了變故,還要外孫女小小年紀為自己的媽媽操碎了心,他就覺得自己的教育方式真的有些失敗。
“以後再有這種事,彆一個人扛著,找你哥,找外公,我們都是你永遠的後盾。”
楚澄點頭。
“你媽那裡,你不用擔心,我去找她談。”
晚上,鄭芷雲從外麵做保養回來,正要回去換衣服,便被鄭老爺子叫去了書房。
也不知道鄭老爺子是怎麼跟她說的,她過了好幾個小時才出來。
楚澄守在書房外,隻見鄭芷雲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
“媽……”楚澄喊了她一聲,她也沒有回應。
可見她確實受了不小的打擊。
楚澄心中默默歎了口氣,跟著鄭芷雲回房間,幫她擦臉,守著她洗完澡,又給她吹頭發,做助眠按摩。
鄭芷雲躺在床上,楚澄就搬了個凳子在旁邊守著。
她是個在蜜罐子裡生活了一輩子的女人,書中,她到最後都不知道楚洪的背叛與暗害。如今貿然揭露真相,對她來說其實很殘忍。
但這就如同長在腦部的毒瘤,如果不割掉,也是很快會要命的。
楚澄真的不知道,長期的藥物影響,和二十多年的信念破滅到底哪個打擊更大,她很擔心鄭芷雲如同書中一樣跳樓自殺。
所以,她必須寸步不離地守著。
這也是一種情感攻勢,她要讓鄭芷雲感受到女兒對她的在意,為了女兒變得堅強。
眼睛睜著太久是會累的,楚澄便索性閉目養神,反正房間裡的任何動靜都是逃不過她的耳朵的。
夜漸漸深了。
鄭芷雲看著疲憊地在凳子上坐著睡著了的女兒,呆滯的眼珠
子動了動,漸漸有了波瀾。
她想到了父親說的話。
父親說:
“你彆忘了自己現在是一個母親,女為母則強。彆人那些十多二十歲做了母親的年輕女孩,尚且知道拚命去養活自己的孩子。你呢,失去了一個男人,天就塌了?”
“知道這些資料哪裡來的嗎?全是澄澄找人調查得來的!她比我們任何人都更早察覺到楚洪的陰謀,卻一個人默默承擔著所有事情。你這個母親不爭氣,便要累得你的女兒天天擔驚受怕,殫精竭慮保護你!”
她想起女兒不是插科打諢不讓她喝楚洪端來的牛奶,就是親自跟著楚洪送牛奶到房間裡,後來一確定牛奶中的藥物成分,就努力說服她待在娘家。
一切都是那麼不露痕跡。
她天天在她麵前若無其事地笑著,撒嬌,看起來與以前一般無二,背地裡卻要去調查那些真相,心中該多麼煎熬。
而現在,她擔心她做傻事,便徹夜不眠一直這樣守著她。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間,她真的痛苦得恨不得立刻去死。
可若她真的死了,澄澄怎麼辦?
她想到這孩子最近似乎沒以前那麼開朗了,不經意露出的表情總有幾分深沉,恐怕就是發現那些事後的改變。
如果她真的死了,澄澄會多麼痛苦,甚至會無比自責吧。
她會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母親,而父親又虛情假意,甚至疼愛作為她死敵的私生女,這樣的人生,澄澄還會像以前一樣露出單純的笑容嗎?
父親說得對,哪怕是為了澄澄,她也要堅強起來!
想到這裡,她的目光堅定起來。
她悄悄地起身,想拿毯子去給楚澄蓋上。
沒想到,她剛一動,楚澄就睜開了眼睛。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寫滿了擔憂關切。
“媽媽你睡不著嗎?要不我再給你按一按?”
鄭芷雲這才發現,原來她根本就沒有睡。
因為怕她做傻事,女兒甚至連睡覺都不敢。
作為一個母親,讓女兒如此擔驚受怕,她真的太不合格了!
“你也到床上來睡。”
楚澄搖頭:“我就坐在這裡陪著您。”
“傻孩子,媽媽不會做傻事的,放心睡吧。”
鄭芷雲說這句話,沒有謊言能量變動提
示。
楚澄總算是安心了。
看來,鄭芷雲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脆弱,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
第二天,一家人齊聚一堂吃早餐。
吃完飯,鄭芷雲便對鄭老爺子道:
“爸,我想和楚洪離婚。”
“如果你想好了,就打電話叫他來吧。”
於是鄭芷雲便給楚洪打了電話:
“你到我爸這邊來一趟吧,我有些事跟你說。”
而那邊的楚洪卻推脫了:
“老婆,我這邊有些事情,中午再過來吧,順便接你回家。”
鄭芷雲也沒有反對。
等待的時間裡,楚澄在一邊鼓動道:
“媽,你一定要讓他多分些財產給我們!分到他肉痛!不然,那些錢可就給了衛可心他們了,那都是外公幫他才賺到的錢,憑什麼留給小三和私生女啊!”
鄭芷雲對於錢財其實不怎麼在意,但卻知道女兒和衛可心的恩怨。而且楚洪居然想殺了她給衛可心和她的母親騰位置,想著這事她就恨得牙癢癢。
而且她還沒有證據告楚洪投毒,竟然隻能這樣白白便宜了他。
女兒說得對,她不能輕易放過楚洪!
說著,兩人開始商量起了要哪些財產。
鄭芷雲雖然不管事,對家裡有些什麼產業還是一清二楚的。
*
而楚洪那邊在車上,也是一腦門子汗。
他倒沒把鄭芷雲的電話放在心上,他緊張的是賀川的召喚。
走進賀川指定的會所房間,他的整顆心就更加高懸起來。
這間房布置得很優雅,光線也有些昏暗。這樣的光線中,賀川俊美非常的臉上,顯得更加寒霜密布。
“楚叔,莫非我叫你一聲叔,你就把我的吩咐不當一回事?”他的聲音也同樣很冷,像夾雜著刀片。
楚洪就知道,對方是來興師問罪的。
但他卻不敢不來。
若賀川還是曾經的街頭小混混,他連眼神都不會施舍一眼。但現在,對方已經是他絲毫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就連在他眼中如高峰般不可逾越的鄭家,資產規模也不到賀家的六分之一。更可怕的是,賀家黑白通吃,鄭家這種正經做生意的人根本惹不起。
名義上他是衛可心的父親,也算是個長輩,但在賀川麵前,他也隻有卑躬屈膝的份
。
“賀少恕罪,這次隻是個意外,我跟您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可心是我女兒,那麼乖巧懂事,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保護她的!”
賀川冷哼一聲:
“知道上一次辦事如此不利的人怎麼樣了嗎?”
楚洪心中一緊:“不……不知道……”
賀川一揮手,就有一個滿臉血痂的人被帶出來。賀川讓人撩起那人身上的衣服,隻見衣服底下密密麻麻都是還沒完全結痂的鞭痕。
楚洪頓時明白了,這就是辦事不利的下場。
他曆來知道賀家這種性質的財團裡私刑嚴酷,卻沒想到,賀川也會用同樣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想到那些傷痕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由腿腳發軟。
賀川冷冷覷他一眼,見他已經被嚇住,這才滿意些。
“用不著你豁出性命,隻需要你管好你的另一個女兒!再有下次,就彆怪我對長輩不敬了。”
如今正是他和李治瑾的鬥爭最激烈的時候,他不能暴露自己的弱點,讓對方利用。
而且,如今常家的支持也十分重要,他不能讓常露露產生疑心。
所以,他強忍著內心對衛可心的擔憂,沒有派任何人保護衛可心,隻把這任務交給了可心的親生父親。
誰知道,楚澄那該死的女人越來越惡毒,而這楚洪也竟然如此沒用,在他的保護下,還讓可心被楚澄傷成那樣。
他才知道消息的時候氣得發狂,恨不得立刻將楚澄抓起來碎屍萬段。
但最終還是在心腹的勸說下冷靜下來。
楚澄畢竟不是無依無靠的平民,在鄭家沒倒台前,動了她必定會引起鄭家的瘋狂反撲,到時候再被李治瑾一借題發揮,他便可能會因為這種小事栽了跟頭。
他不能隻圖一時的快意,毀了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