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蒙著黑紗的魯高身形壯碩,卻是豪爽,伸手拍著薑明的肩膀,問他今天想吃點啥。
韓牧野走進劍閣,看向木架方向。
那邊,一位身穿白袍的三旬青年正用一塊麻布慢慢擦拭劍器。
劍閣中濃烈的劍氣肆虐,讓他麵色蒼白。
這人,他見過。
從那柄送到明山劍宗的劍器之中見過。
楊定山之孫。
“韓師兄?”青年並不抬頭,隻是一邊擦拭劍器,一邊開口。
“劍閣中關於韓師兄的故事可不少。”
韓牧野看著他,沉吟片刻,淡淡道:“你是在尋死?”
尋死!
青年渾身一震,緩緩轉頭,看向韓牧野:“高小玄他們說你是劍閣中最聰明的人,現在我信了。”
送劍回鞘,青年伸手抓住一柄劍,用儘力氣,拔了出來。
因為太用力,慘白臉上,多出一絲血色。
“我也不是尋死,就是覺得活著沒有什麼意義。”
“再有,心中有愧,在這裡,算是贖罪吧。”
青年手中麻布在劍鋒上輕輕遊走,低低開口,仿佛是在自語。
贖罪。
韓牧野知道,他是將自己父親的死歸於自己身上了。
心中有愧。
何況,他資質所限,無法修行,無力接承明山劍宗。
韓牧野搖搖頭,沒有再說,徑直上樓。
說再多,也不能改變什麼。
他從那劍器中,曾見這青年修劍時多麼堅定。
這不是個容易改變想法的人。
何況心死之人,本就難勸。
踏上二樓,韓牧野躬身施禮:“韓牧野拜見長老。”
劍閣三樓傳來劍閣長老的聲音:“上來吧。”
走上三樓,劍閣長老端坐在長案後。
“陶然老祖留在木申城了?”
果然,劍閣長老是知道這件事的。
韓牧野點點頭,將在木申城中發生事情說一遍。
與明華穀爭鋒。
散修薑明一飛衝天。
九玄劍門丹道揚名,登上小丹閣。
還有,明山劍宗宗主一劍斬太靈劍派最後一位半步天境。
等韓牧野說完,劍閣長老點頭道:“見過楊明軒了?”
劍閣一樓擦拭長劍的,就是明山劍宗宗主嫡孫。
“長老,他心結未消,這樣子在劍閣中,能撐幾天?”韓牧野皺眉道。
劍閣不是善地,劍氣傷身,又不會對誰例外。
有一個例外的,那小子不是人。
“楊定山說了,如果楊明軒死在劍閣,也不會找我麻煩。”劍閣長老搖搖頭,淡淡說道。
見他這麼說,韓牧野心中一歎。
劍閣長老這人,麵冷心熱。
他看似對誰都不關心,其實對宗門,對劍閣中人,都是放在心上。
甚至,將宗門看比自己性命還重。
“楊定山有他自己的算計,他若是不死,西疆第四劍派位置就坐定了。”
“不止是他去了鳳首山,月華劍宗的一位半步天境也去了。”
月華劍宗,當初被九玄劍門擠下九大派和四大劍派位置,一直對此耿耿於懷,從不曾放棄。
劍閣長老目光看向前方窗外,麵上無悲無喜。
“楊定山若是死在鳳首山,明山劍宗必覆滅,楊明軒留在那,也是死。”
韓牧野知道,修行久了,血會冷。
不過,楊定山算計歸算計,心中,應該還是有熱血的。
那在木申城外的搏殺,一劍萬裡遠赴鳳首山的豪情,不是假的。
見過劍閣長老,韓牧野回到靜室修整,直到魯高喊吃飯,方才出門。
劍閣長老坐上首,高小玄抱著小白狐坐他身側。
韓牧野和黃老六坐一邊。
魯高和林深在一邊。
新來的楊明軒和薑明坐一邊。
這一桌,竟是滿滿當當。
“彆說,咱劍閣,現在是真熱鬨了。”黃老六咧嘴笑,然後將自己的酒葫蘆提著,給眾人倒酒。
高小玄和小白狐看著那酒葫蘆,眼中晶亮,不住舔舌頭。
楊明軒不喝酒,也不說話,就是低頭吃飯。
薑明能喝能說,倒是灑脫。
不過一會,桌上氣氛已經火熱。
劍閣長老不怎麼說話,但有問,他也會說幾句。
“長老,傳言劍閣傳承不論資質,隻要苦修,就能引劍氣入體,修成一劍百息天境,是不是?”
酒興正酣的薑明披散頭發,端著酒杯,站起身,看向劍閣長老。
聽到他的話,原本埋頭吃飯的楊明軒渾身一震,端著飯碗的手,手指有些泛白。
劍閣長老將酒杯端著,淡淡道:“劍閣傳承確實是引劍氣,也不限資質。”
“怎麼,你想一甲子修行,換那百息天境?”
薑明哈哈笑一聲,將杯中酒喝乾,然後搖頭道:“我想修,不過不是為百息天境。”
“我就是想引劍氣入體,然後煉丹。”
說到這,他伸手一拍身邊楊明軒的肩膀。
“楊小子,這傳承你也得修啊。”
“要不然楊定山死在鳳首山,你連給他收屍的本事都沒有。”
一言說罷,桌麵上靜寂無聲。
楊明軒緩緩放下竹筷,將口中飯食咽下,又輕輕擦一下嘴,然後站起身,向著劍閣長老一躬身。
“求長老教我一劍百息天境之法。”
“若不然楊定山死了,我沒給他收屍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