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韓牧野和柳宏站在麵前,那老者也不抬眼看。
“你的劍呢,再給我看看。”
柳宏蹲下時,低聲開口。
聽到他的話,那老者一愣,睜大眼睛,看向柳宏。
“哦,原來是道友你。”
老者眯起眼睛,輕聲道:“上次你已經看過,這劍沒有八千靈石不賣。”
柳宏點點頭道:“我再確認一下,如果劍真好,我就買下。”
說著,他掌心,一塊上品靈石靈光一閃而逝。
老者眼中一亮,目光掃一眼韓牧野,然後從後腰的背囊中,將一柄清布包裹的長劍拿出來。
柳宏接過劍,雙手握住,細細打量一下,然後遞給韓牧野。
韓牧野伸手握住長劍,然後手掌握在劍柄上。
沉吟片刻,他低頭看向麵前的老者:“這劍,你真賣?”
老者笑一聲,點頭道:“賣,為何不賣,給靈石就賣。”
韓牧野手掌輕撫長劍,淡淡道:“柳宏,給他一塊上品靈石。”
一塊上品靈石,價值一萬下品靈石。
這是直接加價兩千。
柳宏點頭,伸手將那塊上品靈石壓在老者的袖口之中。
老者一愣,看著韓牧野:“道友,這劍是我溫養多年,但也不值一萬靈石的。”
八千靈石賣劍,老者已經有些恐慌,可人家直接給一萬靈石,這讓他無比忐忑。
能這麼輕描淡寫甩出一萬靈石之人,身份必然不凡。
柳宏也看向韓牧野。
他不知道為何韓牧野要加價收劍。
韓牧野輕笑一聲,提著劍轉身就走,有話語輕輕傳來:“中州儒道傳承,西疆可少見的很。”
“這劍用浩然氣溫養數十年,怎麼也值那個價。”
中州?
浩然氣?
儒道傳承?
跟在韓牧野身後的柳宏一愣,轉頭看看那賣劍的老者。
此時老者整個人楞在遠處,目光緊緊盯著韓牧野。
等韓牧野和柳宏走過街角,老者一咬牙,站起身,連攤子都不要了,大步跟上去。
韓牧野輕笑,領著柳宏走出鎮子。
“道友。”
“道友。”
老山鎮鎮口,老者在後麵高呼,衝上前,攔住韓牧野的去路。
這讓不少人好奇看過來。
韓牧野停下腳步,淡淡道:“怎麼,不想賣這劍了?”
聽到他的話,老者搖搖頭道:“賣,此劍我賣。”
然後他盯著韓牧野,壓低聲音:“道友,你說儒道傳承,到底是怎麼回事?”
韓牧野哈哈笑一聲道:“你不是說這劍是你溫養?”
“你溫養這劍,怎麼會不知道此劍之中有浩然氣?”
老者麵色變幻,然後輕歎一聲,拱拱手道:“道友,這劍不是我所溫養。”
“不過你們放心,這劍是劍主人托我售賣的。”
韓牧野點點頭。
這老頭沒說謊。
此劍主人氣息還在,不過劍器對他要灌注其中的劍氣並不抗拒。
這劍的主人是中州之人,還是中州儒道修行者。
“走吧,帶我們去見一見這劍的主人。”
韓牧野開口道。
老者麵上一僵,沉默一下,低聲道:“這,他,跟你們沒有什麼仇怨吧?”
韓牧野搖搖頭道:“我都沒見過他,怎麼會有仇怨?”
老者撓撓頭,領著韓牧野和柳宏轉身往鎮子裡走。
“孔道友是我在盧古嶺山崖下救的。”
“當時他身受重傷,隻剩一口氣。”
這名叫張索圖的老者一邊走一邊介紹。
按照他說,這劍是那位被他救起之人交給他的。
此人身受重傷,修為也廢了,所以才將劍器賣掉。
跟著張索圖走過幾道小巷,進入一座小院。
小院不大,倒是清淨。
種滿紫藤的院落中,一位穿著青袍的四旬中年麵色淡然,坐在黑色輪椅上,正曬太陽。
韓牧野他們走進小院,中年睜開眼,見韓牧野手上握著那劍,麵上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孔道友,這二位想見見你。”張索圖衝著中年說一聲,然後身子往後縮,悄然退出院子。
韓牧野目光落在中年的腿上。
“嗬嗬,二位道友,實在是行動不便,孔某失禮了。”中年拱拱手,笑著說道。
韓牧野點點頭,伸手揭開麵具。
柳宏也將麵具揭開。
兩人如此年輕麵容,讓中年一愣。
韓牧野坐到中年身前不遠的石凳,將長劍放在桌麵上,然後看著中年道:“莪很好奇,你是怎麼從中州到西疆的。”
他的手,輕輕扣在劍柄上,一道道劍氣緩緩流轉。
這劍他買下,就是他的。
劍中的記憶,他已經看過。
他現在好奇的是,都說儒道修行者心性純正,他想知道,麵前這人,會不會在他麵前說謊。
聽到韓牧野的話,中年麵上神色變換,盯著韓牧野,沉吟片刻,低聲道:“真沒想到,西疆,還有能識得浩然氣的。”
韓牧野微笑看著他。
“在下孔朝德,確實是來自中州。”
“我本是中州南源郡河澤縣文書,修儒道三十年。”
中年說著話,身上的氣息慢慢變化。
立在韓牧野身後的柳宏隻覺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撲麵而來。
這讓他感覺心底的陰暗都無處遁藏,似乎在山下夜宿了幾次都要和盤托出。
“咳咳。”韓牧野輕咳一聲,讓柳宏渾身一震。
他麵色一紅,忙低下頭。
“中州儒道傳承,最是仁和正義,能修儒道之人,都是君子。”韓牧野的聲音響起。
他的手按在麵前長劍上,輕聲道:“我比較好奇,孔文書你怎麼舍得將這君子劍賣掉。”
君子劍。
以自身浩然氣溫養,其中劍氣就是浩然氣。
人以儒道學識養劍,劍以君子之意養人。
這柄劍,算是一件儒道寶物了。
雖然檔次比較低。
聽到韓牧野的話,孔朝德搖搖頭,輕歎一聲道:“命不久矣,難報張道友救命之恩,唯有此劍能值點靈石。”
聽到他的話,韓牧野笑一聲,將手從劍身上拿開,站起身道:“孔文書,你不跟我說實話,我是不會幫你的。”
“此劍在不識浩然氣之人眼中,一塊靈石都嫌貴。”
“你以此劍出售,就是想引一位識得此劍之人來罷了。”
韓牧野的話讓孔朝德渾身坐直,麵上神色也化為凝重。
他一拱手,沉聲道:“道友果然識得浩然氣,那定然也有聯係中州之法。”
“請道友幫我傳訊玄陽衛,就說鎮南指揮使錢一鳴以公器私用,明裡是討伐南荒,實際是為奪南荒萬妖秘境。”
終於說出這件事了。
韓牧野剛才在那劍中,已經看過劍器中關於這件事的記憶。
孔朝德身為河澤縣文書,因為處理玄陽衛和赤焰軍大軍後勤,他接觸過錢一鳴。
也是無意間,知道錢一鳴是為萬妖秘境,才征伐南荒。
隻是孔朝德還沒有來得及將這些事情稟報,就被錢一鳴手下追殺。
好在河澤縣孔家也是大族,在皇城都有關係。
孔朝德在族人幫助下,一路逃遁。
可是錢一鳴也是夠狠,製造了妖獸反攻中州假象,將孔家屠殺乾淨,還斷了孔朝德往皇城的路,讓他隻能轉道南荒。
孔朝德橫穿南荒,被赤焰軍高手追殺,又有妖獸追蹤,一直到雲巢嶺大戰,借助戰場亂戰,才逃到西疆。
隻是在雲巢嶺上他被波及,傷勢慘重。
“道友,求你一定幫我轉告,錢一鳴知道萬妖秘境之中有什麼秘密。”
“可惜我無從知曉。”
孔朝德向著韓牧野拱手,然後將一塊玉簡捧在手心。
看著那玉簡,韓牧野搖搖頭道:“孔文書,這件事我沒有辦法幫你。”
“你不知道,錢一鳴和陸屠夫之間有賭約,百年之內,文相都不會乾涉他們的事情。”
文相不會乾涉?
孔朝德瞪大眼睛,張大嘴巴,臉上露出茫然,然後,又是無儘的悲傷。
“這麼說,我孔家滿族被屠之仇,我就沒有一絲機會報了?”
韓牧野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輕輕俯下身,低聲道:“你可以選擇好好活下去,說不定,能等到機會。”
“我對你運轉一縣糧草,調度三萬大軍後勤的才華,很感興趣。”
孔朝德抬頭,看向韓牧野。
“你,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