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門口,一身白衣的左玉龍和左玉婷已經激動等待。
能夠隨自家掌櫃和老板娘去參加玉曇花文會,這等事情想想都激動。
知道韓牧野帶他們去參加文會時候,兄妹倆一夜沒睡好。
連著左林都沒怎麼睡。
坐上馬車,穿著嶄新衣衫的左林樂嗬嗬一甩長鞭,車架揚長而去。
大道旁,紹大田撓撓頭,轉頭看向身旁的翠翠。
“翠翠,等咱孩子長大,也讓他去讀書吧。”
“我覺得,穿那袍子,特好看。”
紹大田舞動一下胳膊,想象是在揮展大袖樣子。
翠翠看著紹大田動作,想到紹大田要是穿那一身衣袍,露出個虎頭,不由笑出聲來。
兩人笑鬨著,回到自己店裡去。
韓牧野和木婉問過他們去不去文會,他們都拒絕了。
翠翠是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資格參加那樣的文會,至於紹大田,讓他跟那些學子坐一起,他渾身會難受。
“大田兄弟,我家娘子讓我帶了些保胎的藥來。”提著藥包的包明成走到小店前,轉頭看向閉門的丹緣閣。
果然,這一家是去參加文會了。
南荒小店中,紹大田和翠翠欣喜的出來接待。
馬車奔行飛快,撩起車簾的木婉隻見兩邊景致急速變化。
皇城中縱橫大道從來都是寬闊無比,車架並行不悖。
此時再看皇城,已經與初來時候不一樣。
前麵趕車的左林轉頭看看身邊的兒女,麵上露出笑意。
當初他就是駕著車,領著自家公子在城中走一趟,人生,一切都變了。
車架前行,大道兩旁的人越來越多。
那些大袖儒袍的書生學子,都在高聲談論著。
他們神采飛揚,情緒激昂,似乎今日參加文會的是他們。
確實,今日是儒道盛事,是他們儒道修行者的好日子。
今日,是屬於他們。
左林不記得,上一次看到城中儒生如此激揚,是多少年前?
馬車再前行,速度放緩。
因為出城的書生學子太多,已經將大道阻住。
道路上,那些車架也都將速度放緩,與這些學子並行。
“咦,那好像是大儒車架,我們要不要獻詩一首,看大儒會不會注意到?”道旁學子中有人伸手指向一輛馬車,低聲開口。
“這不好吧……離離樹上雛,待我遲遲歸,先生覺得我這詩文怎麼樣?”
“艸,不講武德,先生——我也有詩——”
紛亂之中,有人捧著書冊死命往坐在車架邊的左玉婷和左玉龍手上塞。
沒看明白是誰送來,他們手上已經捧著一疊書冊。
兄妹倆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拿來我看看吧。”車廂中的韓牧野輕聲開口。
兩兄妹忙將書冊遞給韓牧野。
“哎,若不是遇到公子和小姐,我恐怕還不如他們啊……”左玉龍轉頭看向道旁那些學子,輕聲開口。
他左玉龍不過是稍有天賦,在皇城書院旁聽。
如他這般的人,整個皇城中不計其數。
他憑什麼比彆人強?
道邊有見兩兄妹手中書冊遞進車廂的,忙又送來。
兩兄妹此時再不敢接,都是縮著手。
“左玉龍!”
“玉龍,是我啊!”
“上次旁聽課,坐你旁邊的慕容退!”隔壁車架上,有人高呼。
左玉龍轉頭看,是一個小胖子。
慕容退縮回車廂,轉頭看向身前端坐的老者。
“院長,這左玉龍據說背後有一位儒道大修,不如將你的書冊交給他轉呈,你放心,玉龍是我兄弟。”
小胖子拍著胸脯。
端坐的邱楚奇猶豫片刻,點點頭,小心從衣袖中拿出一卷手書。
小胖子伸手抓過,從車廂中探出半個身軀。
“玉龍兄弟,將這書冊給先生看看,等回來我請你——”
慕容退衝著左玉龍擠眉弄眼。
左玉龍有些為難,但還是伸手將那書冊接了。
“公子,這……”
他知道以自家掌櫃之能,什麼都聽明白。
車廂中韓牧野開口道:“拿來。”
見左玉龍將書冊送進去,慕容退麵上露出喜色,回頭低呼:“成了!”
邱楚奇點點頭。
其實,以他執掌一方書院的修為和名聲,也不是不認識儒道大家。
便是皇城書院中,也是有些熟識的。
隻是今日不一樣。
今日能參加文會的大儒,那當真是天下最頂尖人物。
如果能得到這樣人指點,自己或許還有突破到儒道宗師的機會。
而一旦成為儒道宗師,那麵前天地,頓時不同了。
不知不覺,邱楚奇處變不驚的心緒,竟是有些緊張。
他轉頭看向麵前樂嗬嗬的小胖子。
這家夥,花了兩萬靈石買來請柬,冒充十萬,來賺自己的人情。
然後又死皮賴臉要跟著來。
本來帶他來是看在那請柬份上,現在看看,或許這小子也不是那麼不學無術?
隻是不知道對麵車廂中的儒道大家,看到自己的書冊會有何感受?
此時,韓牧野已經將麵前一堆書卷翻看。
有的筆走龍蛇,龍飛鳳舞,鬼畫符一般。
有的字跡娟秀,文辭堆砌,毫無情感。
還有的狗屁不通。
當然,其中也有一兩份能看得過眼的。
他將那幾份看上去不錯的用墨筆寫上些字跡,然後折好。
翻開慕容退遞來的書冊,韓牧野眼中一亮。
字跡筆力渾厚,開篇便言之有物。
“夫天地之大,星河燦爛,山嶽聳翠……”
通篇看完,韓牧野麵帶微笑,抽出一張薄紙,在其上落筆。
寫完後,他將薄紙夾在書冊中,然後遞出。
左玉龍忙接過。
“慕容兄——”
左玉龍一聲高呼,引來周圍書生學子轉頭。
那邊的車簾掀開,一臉驚喜的慕容退探出頭來。
“我家公子已經看過。”左玉龍將書冊遞回去。
一時間,所有人都盯著那書冊,恨不得翻開看看書冊上有什麼批注。
慕容退接過書冊,衝左玉龍點頭,笑著鑽回車廂。
“哎,還是要有門路啊,不然誰給你批注。”道旁,有人失落的嘀咕。
不遠處,有人目光落在車架上,皺起眉頭。
“這好像是左家那一對兄妹?記得他們是逃馬家婚約搬走了,現在是發達了?”那穿著灰色儒袍的書生,目光閃爍,嘴角掛一絲笑意。
“左家女兒好像叫什麼婷?模樣倒是可以,就是出身太低了。”書生一邊說著,一邊快步往前走幾步,湊到車架前。
“左叔,我是白濤啊,巷裡頭白家的白濤。”
全心駕車的左林轉頭,愣了下,笑著道:“原來是白大少。”
連車架都坐不起的大少。
城裡這樣的富貴人家其實也很多。
如左林一家,隻能租住彆人家房屋的,更多。
聽到左林喚自己,白濤麵上露出喜色,將一份書冊拿出。
“左家妹子,還請幫我轉交先生。”
左玉婷為難的看向自家父親和哥哥,沉吟一下,終是接了。
然後旁邊有人又遞上來幾份。
書冊送進車廂,卻如石沉大海。
白濤跟著車架快步走,等過一會,麵上神色變得陰沉起來。
“呸,什麼大儒,說不定就是騙子。”他低罵一聲,有些喘息的停下腳步。
“左家兄妹能攀上什麼高人?真是可惜了我一份書冊。”他嘀咕著,又從衣袖中掏出一份,轉頭往彆的馬車衝過去。
“嗡——”
就在此時,與韓牧野車架並行的那馬車車廂中,一道金色的靈光衝天而起。
大儒悟道突破!
大道兩旁,無數書生學子看著這經久不散的靈光,瞪大眼睛。
悟道而突破,難道,是因為那一份批注?
確實。
車廂之中,此時的慕容退縮在一角,麵上全是驚喜。
“乖乖,這是院長這是突破了?我這人情可是賺大了啊……”
他麵前的邱楚奇手中捏著一張薄紙,口中喃喃低語,修為突破而不自覺。
“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世界那麼大,應該去看看。”
“詩和遠方,該去看看,該去看看啊……”
車廂兩旁,數十學子圍攏過去,想沾染些大儒突破的氣運。
無數人抬頭看向車架,麵上既是羨慕又是激動。
那些學子握著拳頭,似乎比自己突破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