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吧，這就是人心啊。”不知何時出現在韓牧野身側的文墨聲輕聲開口。
人心。
真正要毀滅，要獻祭的，是人心。
那些大能求的是離開，他們離開，本來此方世界的危機應該能解除。
可人的欲望是無法填滿的。
看著這些大能離開，被擋在光陣之前的強者，誰能甘心？
此時，才是道爭之地的真正大劫！
癲狂，會毀滅一切！
韓牧野點點頭，抬手收起化為枯朽木杖的趕草鞭。
他手中，一柄青色長劍出現。
“轟——”
一劍劈下，不是撞向上空的巨掌，而是劃開了麵前虛空。
虛空破開，無數的身影從中衝出。
黑甲。
妖氣。
無儘的靈甲妖族從虛空裂縫之中衝出，撞向天空的巨掌。
血肉，靈魂，所有的力量在巨掌之下被爆碎。
靈甲妖族的洪流衝向天穹，悍然赴死。
所有的身影撞在天穹，最終化為血色的光團。
被獻祭。
心甘情願被獻祭掉。
靈甲妖族的犧牲，代替了道爭之地的生靈。
無儘氣血與妖氣翻湧，向著天穹的大陣而去。
韓牧野身前，身穿黑色長袍的靈甲妖族族老目光轉向文墨聲，然後又看向韓牧野。
“我承諾的做到了。”
“我靈甲妖族的神魂血肉獻祭完成，你說的送我們前往仙界呢？”
韓牧野抬頭，看著天穹。
族老也是抬頭。
“轟——”
聚攏了靈甲妖族氣血神魂力量的光團撞向封鎮，光陣震蕩，慢慢暗淡。
“你們的機會來了。”韓牧野淡淡說道。
不需要他提醒。
靈甲妖族的族老已經飛身，身軀化為十萬丈的黑甲魚妖，一頭撞開所有的阻礙，向著那光陣衝上前。
“轟——”
光陣被撕開一個口子。
黑甲魚妖巨大的身軀撞上去，破開光網。
靈甲妖族身影彙成洪流，向著升仙台去。
那些本被撞開的強者慌亂跟隨，升仙台光陣之外，如同雜亂的菜市場。
這一刻，奔往升仙台，衝向仙界的這些修行者，與庸碌的凡人毫無區彆。
“這樣的修行者，能有多少渡過化靈池，踏入仙界呢？”文墨聲輕聲開口。
“何必呢，仙界真的不是想象的那樣美好。”
韓牧野點點頭，麵上露出笑意：“但他們都是真正的修行者。”
“他們在追尋自己所求的機緣。”
這就是修行者。
拋開立場而言，誰不是這樣的修行者？
為了自己的一線機緣拚儘全力。
“是啊，我們都在努力的活著。”文墨聲轉過頭，看向韓牧野。
“好好活著。”
他轉過身，看向天穹。
“曹翼，你也走吧。”
曹翼麵上露出一絲複雜，點點頭。
文墨聲負手而立，麵色淡然。
天玄世界一方，國舅曹翼，趙正河，祖魔天尊等人，都飛身衝上光陣。
離開此方世界，前往仙界。
這是修行者所求的道途。
“嗡——”
這一刻，虛空開始震蕩。
遠處的天地，似乎有了狂風呼嘯。
堤壩。
崩塌了。
原本阻擋古神隕落之地與古雲星係之間的堤壩，崩塌！
無數的氣血靈光閃耀，彙聚成一條洪流。
上古時代被封存在堤壩之中的無數生靈歸來！
“陛下，血戰宗有令，帶你回仙界。”貞陽侯杜全身穿金甲，手持一柄長槍，麵上帶著冷厲。
“血戰宗，是啊，朕封鎮了此界，讓他們無法掌控此界，這損失了多少材料。”文墨聲嗬嗬笑一聲。
貞陽侯手中長槍指向文墨聲淡淡道：“所以他們要拿你。”
“帶你去仙界，我就不需要在化靈池中蹉跎千年。”
“這是我的機緣。”
不用在化靈池中千年，不用麵對可能降臨的危難。
這確實是機緣。
虛空之中，想要離開的虛影無數。
有人回頭去看，有人不去管。
上古神庭神帝？
上古神庭戰侯？
有踏上升仙台重要嗎？
文墨聲搖搖頭，忽然抬手。
他掌中，一柄斷裂的長劍帶著淡淡的仙光。
神帝佩劍！
這柄被暗影天尊趙正河執掌的神帝佩劍，不知何時，已經交給文墨聲了。
“當年朕用半柄佩劍護持你們，今日朕還是會護住你們的。”文墨聲的聲音之中透著堅定，帶著一絲絕然。
“此界，當真璀璨美好啊……”
崩潰的堤壩之中，半截劍鋒飛出，與文墨聲手中斷劍相合。
“轟——”
長劍恢複如初。
一股浩大的力量向著四周擴散。
當年，這長劍中的力量能在天庭崩塌時候，護住無數生靈建造隔絕天地的堤壩。
今日這劍複原，就能掌控天地。
貞陽侯麵色慘白，看著那閃耀長劍，不敢出聲。
“韓小子，剩下的亂局交給你了。”
“希望你能好好修行，也能好好護持這一方世界。”
文墨聲目光掃過韓牧野，向著站在遠處的高小玄一點頭，一步跨出，手中長劍指向天際的升仙台。
“百息之後，朕會以神魂融合佩劍再次封鎮升仙台，要離開的，你們還有百息時間。”
無數還逗留在虛空中的修行者不知所措。
隻有百息時間。
本以為升仙台打開，他們可以坦然踏入仙界，可以扶老攜幼，拖家帶口往仙界去。
可現在，一切都沒有準備好，神帝就說要封鎮升仙台？
貞陽侯杜全麵色變幻。
他看著文墨聲手中的長劍，沉吟片刻，飛身穿入殘破的光陣。
有神帝佩劍在手，他沒有把握能拿下神帝。
百息。
足夠想離開的人離開了。
光陣之外，無數身影消失。
“嗡——”
光陣之中，一道道血色身影出現，氣息強橫，似乎能定住殘破的光陣。
這些人身上，有著濃鬱的仙氣閃動。
“慕容正，受死——”
血色身影傳來高喝，一柄長槍從光陣之中衝出。
手持佩劍的文墨聲輕笑，淡淡道：“下一次開啟升仙台時候，就不是你們血戰宗了吧？”
“有這麼多材料還不滿足嗎？”
他手中劍化為星光，自己的身軀也慢慢消散。
星光飛散，將麵前的光陣補上。
韓牧野耳畔，文墨聲的聲音響起：“小子，這封鎮還能堅持三千年，三千年後升仙台的執掌者就不一定是血戰宗了。”
“後麵的事情，都交給你了。”
韓牧野點點頭，輕聲道：“值得嗎？”
為了一座凡俗世界，犧牲自己，值得嗎？
韓牧野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樣情況下，會不會做出這樣的犧牲。
“嗬嗬，世間修行，但求心意通達，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呢？”文墨聲的聲音已經淡薄。
“如此璀璨人間，即便路過，也願駐足再不離開啊……”
天際，光陣之上一道道的流光交錯。
大陣重新顯現，連著那些光陣之中的血色身影一起封鎮。
當年的神庭神帝，以這樣一種方式重現，又離開。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會這麼做。
隻有韓牧野知道，不封鎮升仙台，血戰宗之人到來，此方世界的生靈會有一半隕落。
世間，有一種愛，深沉。
文墨聲做神帝那麼久，已經對此方世界有了這種甘願犧牲自我的愛。
修行，有時候或許真的不為了長生？
韓牧野心頭有一絲明悟，卻又無比模糊。
或許，有一天他能悟透，或許有一天，他能有超絕力量，可以再見文墨聲？
誰知道呢？
這一刻，天地之間震蕩轟鳴，仙源世界的九重天地開始崩塌。
沒有了絕強者坐鎮，九重天地也沒有了支撐力量。
直到九重天地崩塌為三重，方才慢慢穩固。
古神隕落之地與古雲星係之間的堤壩已經消失，兩方界域融合。
這讓此方世界的範圍擴展了近十倍。
原本，堤壩內外兩方世界是敵對的，生死之敵。
但此時，也沒有了戰鬥的必要。
仙源世界強者離去，九重天崩塌，古雲星係強者也紛紛去了仙界，沒有了強者統領，誰還會無聊的去死鬥？
何況強者離去，此方世界剩下的機緣無數，正是搶奪的時候，哪還有心思去挑起紛爭？
看著前方紛亂的世界，韓牧野雙目之中靈光閃動。
他緩緩抬手。
他的背後，黃脂虎統領的千萬劍修軍陣還算完整。
劍光再次升起，將天穹照徹。
“穩固仙靈世界，所有逆亂者，殺。”韓牧野淡淡開口。
黃脂虎點頭，躬身抱拳，引著劍修大軍往仙靈世界去。
“哎，我終於明白你為何不讓我家脂虎穿甲了。”黃老六滿臉愁容，看著引大軍而去的黃脂虎。
“得，我這親爹還得跟著去。”
他的身形一閃，隨著劍修大軍而去。
仙靈世界說不定還有強者在，還有大宗高手駐留，黃脂虎就這般去，保不齊有危險。
看著黃老六屁顛跟去，韓牧野搖頭輕笑。
這免費的保鏢打手不用白不用。
一場道爭，最終引動整個世界變化，上古神庭時代留下的大能紛紛離去，天尊道祖，也所剩無幾。
天玄道祖，齊陽天尊等人，也沒有留在此界。
對於他們這些蹉跎無數年的修行者來說，有機會離開此界去仙界，誰還願意留下？
韓牧野身後，身穿青袍的徐謂，身背長劍的高小玄立在那。
“韓相，若是無事，我準備泛舟永定河，再不管皇朝事情了。”徐謂輕笑開口：“那些船娘還等著我去呢。”
頓了頓，他淡淡道：“徐先生你恐怕還不能走。”
徐謂麵色不變，輕聲道：“你又不做神帝，我留下來乾什麼？”
做神帝！
這才是徐謂來的目的。
說是要走，其實是問韓牧野準備後麵如何。
韓牧野搖搖頭。
“我不做神帝，此方世界還是要有統禦的。”
仙源世界哪怕強者離去，九重天崩塌，依然是此方世界的中心，其中各大宗門存留無數修行者，各種資源不是其他界域能比。
就算韓牧野不去取仙源世界，最終，仙源世界也會與天玄交集。
這是世界的選擇。
不做神帝，卻不是不管。
文墨聲封鎮升仙台之前說了，此界交給他。
徐謂麵上露出笑意，然後道：“雲緞，恐怕無力鎮壓四方啊。”
雲緞是天玄皇帝，韓牧野不做神帝，那隻能繼續讓雲緞統治天下。
彆說雲緞，就是整個天玄一方，也並無真正鎮壓整個世界的力量。
世界太大，仙源世界，古雲星係，還有那些從堤壩之中來的無數生靈。
虛空之中，無數界域，怎麼可能管得了？
韓牧野抬手，一支青灰色的墨筆浮現。
山河筆。
至寶。
“此寶徐先生你執掌吧，有此物，差不多能鎮住了。”
抬手一拋，山河筆落在徐謂身前。
徐謂伸手接過，點點頭。
有此寶在，他能助天玄皇朝穩固，鎮壓四方，甚至他日入主仙源界域。
“那我這就安排大軍，穩固天玄世界，然後，征伐仙源。”
徐謂拱手，身形一閃而走。
等徐謂離去，高小玄抱拳低聲道：“韓師兄，我跟無痕往後會離開天玄，浪跡天涯。”
韓牧野看著遠方，點點頭道：“小玄你們可以走，記得什麼時候想回來就回來。”
轉身看向高小玄，他輕聲道：“好好修行，等下一次重開升仙台，我們一起去仙界看看。”
高小玄笑著點頭，一躬身，身形化為一道金色流光。
韓牧野目送流光遠遁，眉頭一皺，轉身看向仙源世界方向。
他的身形直接化為十丈劍光，往仙源世界去。
當初木婉隨自家祖師去了仙源世界上三天，如今仙源世界一片紛亂，他們那些丹道修行者戰力有限，怕是要被其他宗門瓜分。
劍光劃破虛空，帶著無儘耀眼的流光，如同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