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起他黃歡。
又自知不敵。
今日來，是為一戰嗎？
韓牧野點點頭，目中神光不變：“若不為一戰，韓某何必來此？”
真要一戰！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看向黃歡。
這是放言挑戰啊！
三溪劍仙黃歡，成名萬年，劍道修為逆天。
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引起雲瀾劍仙的興趣，讓他前來一戰。
不覺中，眾人倒是有些羨慕。
能被雲瀾劍仙挑戰，倒是成了一位劍修的榮耀了？
這就是實力的認可。
很多時候，你沒有到那個層次，就算是硬擠也擠不進那個層次。
“好。”黃歡身上劍光閃耀，麵上露出孤絕神色。
“彆急，黃兄弟，無敵城主，先且坐下一敘，再比鬥不遲。”蘇子笙伸出手，將黃歡的手臂壓住，然後又扯住韓牧野衣袖。
韓牧野和黃歡雖然戰意升騰，倒沒有直接動手。
畢竟也不是深仇大恨，隻是為切磋，有東原城城主中間斡旋，兩人當然要給麵子。
“今日難得無敵城主和黃兄弟在，本城主也請來城中劍道強者同席。”蘇子笙看向大殿中眾人，笑著道：“我們當然先論劍道，再比劍術。”
說著，他抬手一揮，數道仙光閃耀的寶物出現在大殿中。
這其中既有已經透出劍意和仙光，至少靈寶級彆的長劍，也有頂級的靈材，萬年的仙藥。
還有幾塊玉簡。
能被東原城城主拿出來的，必然不凡。
就這大殿中懸浮的寶物，價值已經是一位洞虛天仙一輩子拿不出的。
東原城主眼都不眨，就拿出如此多貴重寶物。
“今日不管是無敵城主和黃兄弟的劍術切磋，還是諸位論道，其中彩頭都是本城主出。”
蘇子笙朗聲開口。
這等豪爽，讓大殿中眾人都是眼睛一亮，忙拱手致謝。
韓牧野點頭，怪不得蘇子笙能有這麼多強者為友，東原城能聚攏這麼多的強者。
以蘇子笙的大方，已經能引來各方高手臣服。
修仙者不就求個痛快，求個心中暢意？
蘇子笙的厚待，能讓很多強者赴湯蹈火也甘願。
“無敵城主，你四方挑戰劍術，必然是在劍道上有所收益，想來定然也是有困惑之處，你是客，可說說有何困惑，我等共參。”蘇子笙看向韓牧野。
讓韓牧野先說自己的困惑，東原城所有強者劍修共同參悟，說真的，蘇子笙光這一句話，就引來韓牧野的好感。
韓牧野看向眾人。
所有人麵上也都露出好奇。
便是黃歡，目中也有一絲異色。
韓牧野這樣的劍道強者，又是挑戰一圈回歸，在劍道上，會有怎樣的疑惑？
韓牧野目光轉向大殿之外，其中透出深邃的光暈。
“我在劍道上確實有些困惑。”
他抬手，道道劍光在掌心流轉。
“若論劍道之力，我不輸任何人。”
“對於劍道的研究，我也不輸任何人。”
“可在力量層次上，我覺得有一層屏障。”
掌心的劍光交錯，能看到虛空被割裂。
這等劍道修為，已經是無數人仰望而不可得。
但正如韓牧野所說，此時這劍光之間雖然靈動，卻不能讓人看到強橫。
在場眾人，無人感受到劍意中的煞氣與殺伐之力。
這不是韓牧野刻意控製，而是本就卻了這些。
劍乃殺伐之器，劍術，殺伐之手段。
沒有殺意，怎麼殺人？
這也是韓牧野戮劍凝練過程中的感悟。
他的戮劍雖然主殺戮之力，卻不是靠著殺戮凝練。
現在卡在天尊境界，地仙層次，無法渡天人五衰成天仙，也無力直接逆天成仙。
很尷尬。
如果光是戮劍修行到這層次也就罷了，關鍵是他的第二元神陷劍修行也到如此瓶頸。
若不是他神魂與劍道修為強橫，還在不斷提升，他自己都要懷疑是不是走錯了修行路子了。
“力量層次不夠？”看著那碎裂虛空的劍光，下方一位劍修咧嘴道：“無敵城主你難不成是要憑劍道去挑戰無上金仙？”
這麼強的劍光，還說力量層次不夠？
那他們的劍，算什麼？
可話出口，再看韓牧野麵色，眾人麵上神色慢慢化為凝重。
韓牧野竟然不是開玩笑，真的要憑劍道越階逆天而戰？
金仙，那是完全不同於天仙層次，是掌控了空間挪移，可直接將戰場拖入洞天的大能。
天仙與這等強者戰，完全無抵抗之力的。
上首，蘇子笙麵帶笑意，攤手道：“到底是無敵城主，心胸之誌怎是我們能比？”
他轉過頭，看向一旁神色鄭重的黃歡。
“黃兄弟，無敵城主的問題，恐怕隻有你能答。”
黃歡雙目中透出凝重，點頭道：“當年我在踏入天仙境，凝聚洞天之後，也曾有過此等感觸。”
“所以我才來到荒原。”
身上劍光閃動，黃歡看向韓牧野：“劍道無儘，但劍道也有力儘之時。”
“我是在連敗三場之後，方才心中多出明悟。”
輕輕一歎，黃歡麵上多出絲絲的緬懷之色：“人力，終有窮儘之時。”
人力，有窮儘。
劍修是修行世界中最孤傲的生靈。
隻要手中劍沒有折斷，心中劍沒有破裂，就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可一旦劍修低下頭，他還是個孤傲的劍修嗎？
隻是想一想，世上又哪裡會有一世不敗的劍修呢？
黃歡的話，讓大殿中眾人都陷入沉思。
敗？
韓牧野知道，劍修也並非不敗。
可是若自己能不敗呢？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法子。”就在此時，黃歡的聲音再次響起。
韓牧野看他，見他麵上神色透著一絲的落寞。
“一戰到底，永不回頭。”
“聚一身戰意劍意，以戰養戰，越戰越勇。”
戰意聚湧，永不停息！
這是血戰宗的修行法門！
大殿之中，頓時一片吸氣之聲。
都說三溪劍仙黃歡是血戰宗之人，現在聽他說修行之法，真的是血戰宗手段。
似乎聽出眾人的驚異，黃歡淡淡道：“當年我在宗門中一戰敗北，才被放逐。”
“宗門中有那未逢一敗的強者，一身戰意凝聚，近乎震天絕地。”
韓牧野能想象到，那種從不曾一敗的精英高手，所聚攏的無敵戰意有多磅礴。
也正是如此，很多血戰宗之人才會故意不壓製自身那種狂躁，那種驕躁，讓自己處於一種因無敵而產生的亢奮之境。
血戰宗就是由這些從不失敗的強者組成，所以才會越戰越強。
韓牧野目光落在黃歡身上，忽然心中一動。
血戰宗的核心全都是百戰不敗的精英。
可精英之外，那些失敗者呢？
失敗者，隻能淘汰！
這就是修仙者的世界！
無論你是怎樣的高手，怎樣的強者，隻要一敗，你就會慢慢沉淪。
唯有永遠不敗的強者，才能有機會踏足巔峰。
血戰宗如此，玄靈劍宗何嘗不是如此？
道門，妖族，哪方勢力不是這樣？
這就是仙界的天道。
已經不是凡俗世界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而是真正的優中選優，層層挑選。
所以，整個世界都被強者掌握，世界中的大道也是強者思維。
弱者，是沒有資格去做出任何決定的。
甘心嗎？
被判定為弱者，誰甘心？
可是，不甘又能怎樣？
天地之道就是如此。
強者恒強。
大殿之中，黃歡一句話後，竟是多出了許多壓抑。
“其實，勝敗之外，還有更多的選擇。”韓牧野搖搖頭，但他身上卻有戰意凝聚。
選擇其他的路可以，不代表他自己會選擇。
看到他身上劍光戰意，黃歡笑一聲：“退一步自然海闊天空，可世間萬般選擇，劍修總喜歡去挑最難的，你說是不是？”
是不是，不需要答案。
韓牧野身上不斷凝出的劍意與戰意，已經是選擇。
作為挑戰三百萬裡方圓未逢一敗的劍道強者，韓牧野怎麼可能不去追尋那最難的路？
彆說，若不是看透血戰宗的手段，韓牧野這不敗信念，真的與血戰宗修行法門契合。
他如果去血戰宗，說不定也是一個核心精英。
“黃兄弟說的百戰不敗，倒是符合修仙世界的規則。”
“可惜我等還是境界差遠了，無從揣摩啊……”蘇子笙搖搖頭，滿是遺憾的低語一聲，然後抬手將一份寶物送到黃歡麵前。
黃歡不客氣的收了。
之後大殿中不少人都將自己的困惑講出，有那令人眼睛一亮的答案，蘇子笙就送出寶物。
一個時辰，大殿中隻剩那兩柄青黑長劍浮空。
所有人都看向上首的黃歡。
兩柄劍，一柄作為韓無敵與黃歡比鬥的彩頭，另外一柄，自然是三溪劍仙黃歡問出自身困惑，解答出困惑的獎勵。
隻是放眼這大殿中，能為黃歡解答困惑的，不就是無敵城主一人嗎？
“我號三溪劍仙，其實，該叫三息才對。”黃歡站起身，身上凝聚出劍意。
“我的劍快，凝聚力量純粹。”
“這是優勢，卻也是弊端。”
轉過頭，他看向韓牧野：“無敵城主該知道我說的弊端是什麼。”
韓牧野點頭。
黃歡出身血戰宗，追求劍光迅疾，力量純粹。
這本沒有錯。
在他沒有一敗時候，這更是他的最大優勢。
可從在彆人劍下敗北，他黃歡心中生出疑慮，總覺得自己的劍不夠快，不夠狠。
信念崩塌，劍還能有幾分戰力？
大殿之中，有人能懂黃歡所說弊端，有人不懂。
所有人都看著韓牧野。
這問題，分明就是想要他給出答案。
韓牧野雙目看著前方。
黃歡的問題跟他的既是相同，又是相反。
相同，是他們都遇到自身力量不夠強，無法與他們心中所想的力量匹配。
不同的是，韓牧野想要更強，而黃歡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力量。
“兩個辦法。”
韓牧野伸出兩根手指。
兩個辦法？
黃歡雙目之中凝住神光，一旁的蘇子笙麵上露出喜色，緊盯韓牧野。
大殿中眾人也是看他。
“第一，如韓某一樣，以劍挑戰，勝便勝，敗便敗。”
“世間事，最怕的就是不放棄。”
“隻要不棄，終有破繭之時。”
不放棄。
黃歡雙目之中神光閃動，身上戰意難以壓抑。
“那，第二個辦法呢？”沉吟一下，蘇子笙低聲問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韓牧野這等劍道精深，如果第二個辦法能簡單點，那還是選一條簡單的路才好。
“第二個辦法，放棄。”
韓牧野輕聲道：“世間萬般修行，何必將這柄破劍當成自己的性命？”
“退一步，就能海闊天空。”
退？
黃歡緩緩起身。
大殿之中，所有的劍修都跟著站起身來。
“無敵城主說的不錯。”
“我輩修仙，世間有無數道途可走，何必將一切寄托在一柄破劍上？”
黃歡麵色神色淡然，緩緩抬手，將背後長劍引在掌心。
下方，一眾劍修也是表情複雜，卻透著堅定。
“可這破劍，你們誰舍得丟？”
舍得丟嗎？
大殿之中，傳來笑意。
這劍道雖難，這掌中劍雖破，可要丟掉，斷不可能！
性命能丟，這劍卻不能！
“哈哈，我懂了。”
蘇子笙站起身來，輕聲道：“世間修行本就是機緣契合，誰都有自己該走的路。”
“不到路的儘頭，怎能甘心？”
“心意不暢，還修什麼仙？”
看向韓牧野，蘇子笙笑著道：“倒是無敵城主你看的透。”
“世間修行說是能有兩條路走，其實，誰都隻有一條路能選。”
沒有人能選兩條路。
黃歡也好，韓牧野也罷，說到底，都一樣，選擇做了劍修，就無路可退。
“此劍，便是無敵城主你的彩頭了。”蘇子笙抬手一揮，長劍落在韓牧野身前。
大殿之中，隻剩一柄長劍懸浮。
“無敵城主，既然論過劍道，可願與黃某切磋一場手中劍術？”黃歡此時再無之前見麵時候的狂傲，看著韓牧野朗聲開口。
唯有同層次的強者，才能得到尊重。
仙界也好，凡俗也罷，都是如此。
“固所願也。”
韓牧野身上，劍光同樣升起。
來東原城赴宴，不就是為三溪劍仙黃歡而來？
“哈哈，請——”
黃歡飛身而起，身形直上九霄。
韓牧野的劍光隻慢千分之一息。
“轟——”
兩道劍光在九霄之上撞擊。傳來轟鳴之聲，仿若雷霆滾落。
大殿之中的劍道強者再不停留，全都飛身而起，衝上雲端，去觀摩這一場大戰。
蘇子笙看看空蕩蕩的大殿，搖頭苦笑一聲，抬手一揮，一道光幕顯露在大殿中間。
東原城的護城大陣能監察方圓萬裡，在大殿中看鬥劍就好，何必跟著出去？
“轟——”
他麵前光幕之中，兩道劍光再次撞擊一處，劍光交錯，竟是生出千萬層光暈。
這是一劍之中蘊藏的力量層次太多，方才引動的靈光潮暈。
看著這光暈閃動，蘇子笙眼中也生出憧憬和向往。
這就是劍道讓人難以自拔的迷人之處。
最璀璨的招式與最純粹的力量碰撞，世間人沒有誰能心神不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