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與否，就看那些殘魂的選擇。
他身形一動，踏出大殿，落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
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修仙者行色匆匆。
其中不少都是身上帶劍的劍修。
不對，很多都是裝樣子的。
或許是知道雲瀾城城主韓無敵是劍仙，所以來這城中，才故意帶劍吧？
韓牧野沿著大街前行，看這幾年前不過一座小鎮，現如今已經是占地數百裡的大城，一時頗為感慨。
靈藥，仙藥，靈材，上等的礦石，各種丹藥，兵器，符籙，戰甲……
隻要是修行界中需要的，韓牧野都能看到。
不過他也發現，真正的寶物不多。
也是，苦仙域和荒原上需要的是大量的消耗品，並非是真正的寶物。
那等靈寶仙寶，誰敢往苦仙域販賣，怕不是要被整個人族追殺。
在大道上，韓牧野還看到不少妖族。
這些妖族有的是肩扛手提的苦力，有的是身上帶著枷鎖，被驅趕著前行。
走到一處廣場，隨處可見都是妖族。
身形三丈高，仿若城牆一般的牛族，身上貼了攝魂的符籙，整個人身軀都僵硬。
一身灰黑披甲，身形修長的豹族兵士，雙手被精鐵鏈鎖住。
四臂的異妖，六足的奇獸，數萬丈方圓的廣場上，各種吆喝聲此起彼伏。
“三林部的青尾狼族戰士，築基修為，百人一組，三萬仙靈石，不還價。”
“玉骨狐族，五位女族人，半化形，化形都有，一口價三十仙靈石，可小刀，自用包處。”
“黃玉戰牛一族精銳戰士，全是地境，隻有二十位，一百萬仙靈石，不包稅。”
……
韓牧野緩步穿行，看著這一座殘酷卻奇異的交易市場。
這是他守護的雲瀾城。
但這交易，是他守護的嗎？
這些生靈，在這城中都是貨物。
雖然知道能拿來賣說明是有價值，比直接殞命好。
可看著這些生靈被販賣，他身上骨子裡的神獸血脈還是在不斷翻湧。
無論如何，他自身也是有神獸血脈留存的。
緩步前行，韓牧野腳步忽然頓住。
轉頭，一處石台前，數十位身上蒙著黑色麻布，滿身血跡的壯漢跌坐。
這交易市場中，人族修仙者被販賣還是很少的。
除非是，苦仙域中的盜賊。
韓牧野蹲下身，看向一位蜷縮在地的壯漢。
“這位道友，可是對這家夥感興趣，你看他修為可不低，起碼人仙境，若不是肉身破碎，神魂受損，還真拿不下。”
一位穿著灰袍的中年忙走過來，一臉堆笑的開口。
人族修仙者在這市場不好賣。
畢竟是同族，不好奴役，很多修仙者都不願買。
最好賣的是那些嫵媚的女妖。
潤。
“他們都是苦仙域中擒獲？”韓牧野淡淡開口。
他的聲音讓本閉著眼睛的蜷縮大漢陡然睜眼。
看到韓牧野麵容，大漢瞪大眼睛。
“是，道友明鑒，都是苦仙域中所拿的。”灰袍中年忙出聲回答。
苦仙域中拿的人族，跟其他地方擒住的是不一樣的。
隻有苦仙域中的生靈才能被當做貨物販賣，其他地方的，不行。
“他，我要了。”
韓牧野站起身，淡淡開口。
他雖然身上穿著樸素，也未顯露一身修為，可長久的閉關，身為強者的氣度不經意間就展現出來。
此時立在那，隻是開口，就讓人不敢直視。
聽到他的話，灰袍中年麵上露出喜色，更準備開價，就聽那蜷縮大漢開口：“我這些兄弟你也買了吧。”
他抬頭看著韓牧野：“當年我就是你的手下敗將，我這條命本該是你的。”
“我這些兄弟，我要帶著。”
帶著。
他的話讓周圍人都抬頭看向韓牧野。
有人瞪大眼睛，有人眼中露出迷惑。
“還有他。”大漢伸手指向一旁滿身血跡，氣息已經微弱至瀕死的修仙者身上。
“請你救他。”
大漢看著韓牧野。
見韓牧野沒有言語，大漢低聲道：“他，與我們不同。”
“好。”韓牧野終於出聲。
大漢麵上露出喜色，帶著疲憊的雙目中閃過一絲放鬆，低低舒一口氣。
一旁的灰袍中年麵上更是笑意布滿。
這可是一筆大生意。
他忙招招手，讓身後一位夥計湊過來，嘀咕幾句。
那夥計轉身奔走。
不過片刻，一隊七八位身形各異的修仙者快步走來。
“哈哈，道友對我築龍商行的貨物感興趣？”
“來來，我們可以細談，細談。”
走在最前麵的是身穿灰黑錦袍，身形高壯的花白頭發老者。
老者看到韓牧野，忽然眉頭微微皺起。
“韓，韓大哥？”他身側，傳來驚呼。
瞪大眼睛的趙辰看著韓牧野，一臉懵圈。
聽到他的聲音，老者渾身一震，看向韓牧野，麵上露出笑意。
“嗬嗬，原來是韓道友當麵。”
“老夫陳築龍，是這築龍商行的大掌櫃。”
他伸手拍拍一旁趙辰的肩膀，笑著道：“老夫跟趙掌櫃可是忘年交。”
韓牧野看向趙辰，然後點點頭。
築龍。
燭龍。
上古神獸。
這可是與鳳凰麒麟齊名的凶獸。
“原來是築龍前輩。”
“我是想將他們都買下，還請前輩開個價。”韓牧野輕聲道。
聽到韓牧野的話，陳築龍笑著道：“既是韓道友當麵，那這些人便送你好了。”
說著，他擺擺手，跟他而來的那些修仙者忙上前，道道符文閃動，將那些被擒拿人族身上壓製的符籙揭開。
沒有了符籙壓製，很多人都能掙紮起身。
那本蜷縮在地的大漢也活動下筋骨，轉頭去看一直躺臥不動的那人。
“前輩，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韓牧野擺擺手，然後看向趙辰。
“趙辰，這生意你幫我與築龍前輩談。”
“彆讓前輩吃虧。”
聽到他的話，趙辰咧嘴道：“我曉得。”
韓牧野向陳築龍點點頭，然後身形一動，已經消失在原處。
見他離去，趙辰轉頭看向陳築龍：“陳老哥，如何，我大哥向來豪爽，你們要是來雲瀾城做生意，絕不會吃虧。”
陳築龍點點頭，眯起雙眼，看向韓牧野離開方向。
……
“築龍商行是天耀門治下第一商行，商行大掌櫃陳築龍修為戰力據說極強，又有神獸血脈力量，在苦仙域和天耀門都能橫行。”
“築龍商行應該是參與到了苦仙域的動亂之中，隻是屬於哪一方，還不好說。”
城主府大殿之中，左百籌低聲稟報。
“趙辰倒是看重築龍商行的實力，正全力結交。”
“這家商行要是真入駐雲瀾城，對我們也是有好處的。”
“天耀門，實力不差。”
看韓牧野端坐不動，左百籌低聲說道。
天耀門。
苦仙域。
韓牧野手指在麵前長案上輕點。
他準備去一趟苦仙域。
那位蒼雲仙君的遺藏應該就在苦仙域，如今苦仙域動亂，正是悄然潛入的好機會。
一位仙君的遺藏，對於他來說，也是一場關乎未來的機緣。
如果能與築龍商行搭上線，確實可以無聲無息進入苦仙域。
“常林輝見過雲瀾劍仙。”
不過片刻，趙辰領著那些在市場上買下的修仙者來到大殿，跟隨在他身後的大漢向著韓牧野躬身。
常林輝，疾風盜三十七統領，當年在浮廖荒原之上，散火城外，被韓牧野所擒。
因為隻擒常林輝沒有將所有疾風盜抓住，張振彪他們還被責難。
趙辰他們都是受此事牽連，才不得不來荒原。
說開此事，趙辰再看常林輝，麵上倒是多了些古怪。
“這麼看，你倒是一員福將。”
福將。
要不是常林輝這事情，他們怎麼會有今日這爽快日子？
常林輝被擒，送到雲廬城，本來是要繼續收押的。
後來荒原上疾風盜集結，雲廬城五位執事長老意見不一，最終一番操作，常林輝竟是被毫發無損的放回來了。
常林輝也沒再逗留，直接回到苦仙域。
隻是去年時候，渾天仙妖王隕落後，他們疾風盜被徹底打散，常林輝受傷頗重，又被擒住。
這一番輾轉，讓大殿上眾人有些唏噓。
韓牧野背靠劍宗，左百籌等人依附於他，才能一帆風順，快速崛起。
而常林輝兜兜轉轉，還是階下囚。
或許就是低階修仙者的悲哀。
沒有大勢力撐腰，真的是艱難無比。
“雲瀾劍仙，常某和這幫兄弟往後就給你賣命了。”常林輝向著韓牧野一躬身。
疾風盜已經成為過去，他們這些被打散的，被韓牧野買下，能留在雲瀾城，比彆人已經好太多。
“我說過，雲瀾城乃是世間無家修仙者的家園，若是疾風盜無處安身，我雲瀾城可以接納。”
韓牧野點點頭，看向常林輝：“不過入了雲瀾城，就要守雲瀾城的規矩。”
“疾風盜之名，就不能再有。”
疾風盜，已經是過去式。
常林輝等人麵上神色複雜。
但這就是現實。
“我會將城主大人的話傳給那些老兄弟。”常林輝拱手，沉吟一下，輕聲道：“往後莪們便叫疾風衛吧。”
疾風衛。
苦仙域為盜，雲瀾城為衛。
“好，往後你們可在城中守衛麾下，組建巡城軍衛。”韓牧野點頭。
雲瀾城守衛力量嚴重不足，又不敢太過擴張。
張振彪的修為戰力還是差太多。
能有一支由疾風盜組成的軍衛倒是能增加城中戰力。
“城主，秦六爺乃是驚雷中人，若是能救，還請城主出手。”常林輝看一眼周圍，然後壓低聲音，開口說道。
紫電，驚雷，疾風。
苦仙域中三大盜。
紫電速，驚雷勇，疾風眾。
驚雷盜據說人數不過百，但實力強大。
隻是最近據說驚雷盜也受到重創。
“秦六爺？”韓牧野看向被一眾疾風衛抬著的那道身影。
“秦六爺若是想求生，韓某可以出手。”
“但秦六爺若是沒有求生之誌，韓某也不需枉做好人。”
韓牧野的聲音很輕，在大殿之中回蕩。
那蜷縮躺臥的身影微微一動，緩緩起身。
滿臉傷痕，血跡斑駁，頭臉之間的須發糾纏，幾乎看不清容貌。
但隻起身，就可看到他身上淡淡的氣勢凝聚。
雖一身單衣，卻有血勇浮現。
這是個高手。
不是修為多高，是展現出的戰力經曆，不是外人能比。
強者。
驚雷盜能憑不過百人之力，縱橫苦仙域，果然有過人之處。
“我驚雷盜縱橫苦仙域數十萬年，兄弟姐妹齊心，甘苦與共。”
“現如今，竟然分崩離析，手足相殘，我秦招遠便是苟活，又有什麼意思呢……”
踉蹌起身的秦招遠聲音沙啞，透著絕望。
“六爺，若不是你出手，常某和這些兄弟都已經殞命。”常林輝看向秦招遠，然後輕聲道：“雲瀾劍仙的名聲你也知道。”
“六爺，驚雷若是還有其他兄弟失陷，恐怕隻有雲瀾劍仙才有能力救援。”
救援？
秦招遠微微一愣，抬頭看向上首的韓牧野。
“嗡——”
他身上，濃烈的血煞之氣直接蔓延。
大殿之中，瞬間血色翻湧。
一頭紫色戰獅虛影浮現，仰天咆哮，向著韓牧野衝去。
“上古紫電雄獅？原來是這道血脈。”
韓牧野輕語，抬手一點。
一道劍光直射而出，點在那雄獅的額頭。
雄獅身形直接炸裂，滿大殿的血色消散。
秦招遠目光緊盯韓牧野：“雲瀾劍仙，你若是能幫我救出大姐，我驚雷盜往後俯首稱臣，唯你馬首是瞻。”
韓牧野擺擺手，搖頭道：“不夠。”
能擒拿驚雷盜大姐之人，必然是苦仙域中大妖。
為一個承諾就與苦仙域中大妖對上，韓牧野沒興趣。
聽到韓牧野的話，秦招遠目光深邃，沉吟片刻，口中輕語。
沒有聲音。
但韓牧野的耳畔傳來他的話語：“雲瀾劍仙，我驚雷盜是發現了一位仙君歸隕之地，才被翔天仙妖王追殺。”
“你若是能幫我們救出大姐，那仙君歸隕之地，我們雙手奉上。”
仙君歸隕之地？
韓牧野雙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