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牧野雙目眯起，目光落在那竄出河麵的異獸身上。
通體灰白，身長百丈，雙角透著玄黑，雙目赤紅，宛如魚身卻生了四足，長爪閃動寒光。
狹長身軀一個扭動，掀起巨浪。
背上沒有魚鰭，卻粘連著一堆好似透明羽翅的東西。
“不要用神魂探查，這東西聞到神魂就會追過來。”柯陽緊盯那在血色河麵上翻身的冥獸，低聲道：“冥河中的冥獸就是以神魂為食。”
吞噬神魂？
人如果沒有了神魂，那就是行屍走肉了。
“哎，虧了，虧了。”
柯陽嘀咕一聲，抬手一點，頭頂的風帆上，散落點點的精純神魂，化為一顆顆金色的豆子。
這是純粹神魂力量所凝聚。
這豆子可以直接拿來融入神魂之中，提升神魂力量的。
如此精純神魂，一顆至少能值一百仙靈石。
關鍵此物就是丹道也難以凝練。
柯陽甩手一揮，將那些金色神魂結晶甩到背後萬丈外的河麵上。
神魂結晶落下，那頭冥獸頓時被招引，鼓動浪花，背後雙翅緩緩展開，然後衝過去。
這次韓牧野看清楚，那一雙羽翅展開有十丈寬，與冥獸胖大的身軀完全不成比例。
但就這輕薄短小的羽翅，就能帶著冥獸飛起。
“冥河之中萬物不浮，冥獸是異類，這一頭還隻是幼獸，真正的成年冥獸身長千丈，雙翅展開遮天蔽日。”
“據說，冥河之中還有八翅冥獸，那是，”柯陽搖搖頭，雙目之中閃過驚懼：“反正我沒見過，見過的人都死了。”
韓牧野點點頭。
在冥河之上遇到這等強大的異獸，真的沒多少人能逃脫。
冥獸被那幾顆神魂結晶吸引去，河麵緩緩恢複平靜。
柯陽之前招引來的那些神魂，還凝練不出這麼多神魂結晶，怪不得他說虧了。
韓牧野轉頭看向船上風帆。
“這帆就是冥獸羽翅煉製，船身則是冥獸之骨。”柯陽似乎知道他想法，笑著說道。
果然。
“磨魂幡乃是我冥河擺渡人一族的秘寶，隻有族長才知道如何煉製。”
“不少人曾經打過我們一族的主意，但最終都隕落在冥河。”
“冥河是我們一族的枷鎖，宿命，也是我們最強的守護。”
柯陽頗為感慨的出聲。
一旁的黃老六忽然開口道：“你姐現在是你們一族的族長了嗎？”
“我記得當初她要回冥河，就是因為族群無人守護。”
柯陽點點頭，麵色複雜。
帆船前行，三人都沒有說話。
這暗無天日的冥河世界倒是也有天光，映照著血紅的大河，顯出幾分璀璨。
韓牧野看到船上那些黑影，都是身形好似骷髏，穿著黑色衣袍，沒有神魂波動，隻知道機械操縱帆船的樣子。
這讓他想起葬仙城中那些戰傀。
這船上黑影與戰傀極其相似，隻是外形不同，少了戰甲在身。
“到了。”柯陽的聲音傳來。
轉頭看向前方，一座小島出現。
那島看上去隻有十裡方圓，遠遠看就是一片蔥翠。
再近些，全都是花樹。
繁花似錦。
在這血河之中還有一座蒼翠小島，還有十裡繁花，正是難得。
青黑色的礁石上，一位身穿淡白長裙，衣袂飄飄的女修立在那。
“姐，你看誰來了！”柯陽高聲呼喚。
那女修輕笑，看向黃老六。
黃老六麵上也露出感慨，輕輕點頭。
“柯雪，好久不見了。”
女修點點頭，目光轉向韓牧野。
她竟是認得韓牧野，輕笑著道：“原來是韓師兄來了，韓師兄風采依舊啊。”
原來是熟人。
不過為什麼當初時候黃老六不將她介紹給大家認識？
韓牧野轉頭時候，剛看到黃老六將頭扭開。
上了島，島上不止是有柯陽柯雪姐弟，還有上千族人。
按照柯雪介紹，冥河擺渡人一族有著自己的使命，就是鎮守冥河。
冥河每過十萬年就會翻湧一次，冥河擺渡人需要出手安撫冥河。
冥河之中還有強大的冥獸，他們也需要獵殺。
“大河深處有一座冥河聖城，要去那裡，需要擺渡人駕馭帆船相送。”
“你們要尋的人，大約就是去了聖城。”
看著韓牧野拿出的玉牌，柯雪開口說道。
冥河聖城，其中有著逆轉生死的秘密。
據說可以在無儘神魂之中召回自己想要尋回的人。
那裡，也是無數修行走到儘頭，不想轉世重修之人所尋的聖地。
因為在冥河聖城，據說隻要付出代價，就能將腐朽的身軀與神魂替換掉，重新煥發生機。
這麼看，李慕白或許就是在聖城了。
柯雪說要去聖城，還要等些時日，會有一艘往聖城去的大船。
冥河之上的擺渡人族群成千上萬，他們會將各處聚攏的人一起送到聖城。
韓牧野在島上閒逛，黃老六卻不知去了何處，一連幾日看不到人。
島上也有外來者，是支付了代價之後，被引渡到島上，等待前往聖城的。
這些人隻能在一座圈起來的石屋中修整。
韓牧野去看過，大多數都是壽元將儘，或者是修為斷絕前路的魔修。
其中也有兩位修行者，看上去都是垂垂老矣。
對於韓牧野能在島上隨意行走，這些人都無比羨慕。
“兄弟，你不是想知道那磨魂幡是怎麼煉製的嗎？”
“走，柯雪已經答應展示給你看了。”
再出現時候的黃老六顯得精神煥發，扯著韓牧野衣袖就走。
到小島的最頂上石屋之中，韓牧野看到中間擺著一塊巨大的石台。
石台之上，展開一片青灰色透明羽翼。
這就是冥獸的羽翅。
這一片羽翅比那在河中見到的冥獸羽翅還大。
身穿白衣的柯雪站在石台旁，手中握著一根金針。
金針背後有金色的絲線，但絲線牽連著的是她自己的身軀。
“神魂為線？”
韓牧野一愣。
將神魂凝成一線，這手段說難不難，可牽扯不斷，那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不是什麼人都像他這麼變態，能以神魂鑄造長劍。
柯雪點點頭，抬手，金色的長針穿過羽翅。
這時候，羽翅上閃動一絲青光，將金色絲線附著其上。
“以神魂將整個羽翅覆蓋，前後十張羽翅，覆蓋十遍。”
“要製成一麵船帆，至少需要五張這樣的羽翅。”
“如果你們看到那大船，你們會知道那寶物為何能承載成千上萬的人。”
神魂抽絲成線，然後慢慢織在羽翅上，這其中辛苦難以想象。
柯雪一針一針的織著，神魂被羽翅吞噬，麵上顯露出一絲蒼白。
她停手，掌心浮現一顆金色的神魂結晶。
結晶融化，進入她的身軀，慢慢煉化。
這一張船帆需要耗損的時間和神魂，實在難以想象。
當然，一張船帆煉製出來，對於神魂的磨礪也是不可想象的渾厚。
“以你們一族對神魂研究之透徹，掌控神魂力量之龐大，若是離開此地，必然也能立足。”韓牧野忽然開口。
柯雪身上展現的可不僅僅是神魂化線。
這種對神魂的控製精細手段，若是交戰，同階之中，除非是神魂力量異常渾厚的，若不然連在冥河擺渡人麵前一個照麵都撐不過。
冥河擺渡人一族之中並非人人都有此等渾厚神魂力量，此處族群也隻有柯雪一人能煉製船帆。
“離開？”柯雪抬頭看向韓牧野，又將目光轉向黃老六。
“六哥也說過。”
“可這是我們的宿命。”
柯雪搖搖頭，然後看向遠處。
“大船快要來了，你們也可以走了。”
“六哥往後若是有空，可再來看我。”
這聲音聽著，怎麼感覺有些幽怨？
黃老六歎一聲，點點頭，走出石屋。
“其實你可以帶我姐走的。”石屋之外，柯陽看著黃老六。
“我也能煉製船帆。”
“你能壓製冥河？”黃老六轉頭看向柯陽。
柯陽一愣，麵上露出失落。
他的修為，壓不住冥河暴動時候的水浪。
壓不住，那他們族人所居的島嶼就會被吞噬。
“冥河擺渡人一族居住在冥河之上，有冥河保護，外人不敢傷害他們，也傷害不到。”
“如果他們離開此地，不知多少魔修會出手，吞噬他們的神魂。”
黃老六目光落在血色長河之上，輕聲開口。
冥河壓製除去神魂和氣血之外的力量，那些魔修在冥河麵前什麼都不是。
反過來，若是冥河擺渡人離開冥河，那些魔修則是有無數手段，可以獵殺他們。
正如柯雪所說，這或許就是宿命。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韓牧野輕聲低語。
他沒有繼續說。
他擁有一些屬於冥河仙尊的記憶畫麵，知道一些隱秘。
或許，真的得到冥河仙尊的遺藏，就能離開這裡了。
“嗚——”
前方，河麵上傳來號角聲。
一艘三百丈長，五十丈高的巨大樓船出現。
十八道百丈高的風帆，每一道上麵都透著金色的流光。
這至少是一件仙寶，而且還是仙寶之中的極品。
光這十八道風帆，一旦鼓動起來，便是仙君神魂都能擒拿。
真沒想到，這冥河之中還有這等強橫寶物。
也是，沒有這等寶物，冥河擺渡人一族也不可能存留。
“冥河之舟，登上冥河之舟就能前往聖城，就能逆轉陰陽……”一位身穿灰黑長袍的老者從下方石屋之中走出，麵上全是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