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神道。
或者說，修行的終點，就會沾染神道？
那神族是什麼？
韓牧野感覺自己似乎要看透迷霧，卻又看不真切。
應該是自己的層次還不夠。
就如那量劫之力，就不是現在的自己可以研究。
哪怕已經掌握了一絲，也不敢深入去剖析。
不知不覺，船隊已經在穿梭數十日。
按照曲遷他們這幾位坐鎮冥河之舟的長老說，這一趟穿行亂殺礁是數千年來最順暢輕鬆一次。
不知道是運道好還是黃老六強悍，一路上都沒有真正的艱難大戰。
韓牧野之後時日也沒有再去九層觀察，而是在自己的船艙中靜心感悟規則之力。
這等層次的力量就算是能感悟億萬分之一，也對往後修行大有好處。
“轟——”
船身震蕩，韓牧野從入定中醒來，抬手將身周的陣光散去，身形一動，已經出現在船艙之外。
一出船艙，他便眉頭一皺。
印在他雙目之中的，分明是一片灰黑夾雜著慘白的氣息。
死寂而又沉悶。
這裡不是冥河之力統禦之地。
船隊之外的金色光罩被一道道黑色的拳印砸下，似乎隨時都要破裂。
前方不遠處，黃老六駕馭一身黑魔戰甲的蝕骨獸緊貼冥河之舟，手中兩柄戰槍揮舞，將衝向穿透的慘白異獸挑飛。
這些異獸長著仿佛狼頭，滿身黑色鱗甲，仿佛枯骨，力量巨大。
黑色的爪牙，雙目血紅，每一頭身體都有十丈長，長尾擺動，激起浪花血色翻湧。
主要還是數量特彆多，密密麻麻，在前方將水道堵住。
十八艘冥河之舟已經停住，風帆半降。
韓牧野眼中，能看到前方天地之間有交錯糾纏的力量在撕扯。
冥河之力似乎在被圍攻，節節敗退。
他快步踏上九層船艙，曲遷等人都在。
隻是此時眾人的神色越發沉重，都是緊盯前方虛空。
他們看不見那些氣息，但他們也能感覺到天地之間的壓抑。
身為冥河擺渡人，他們與冥河之間的聯係似乎要被阻斷。
這讓他們心中不能安定。
“為何會偏離航道？”韓牧野看向曲遷，沉聲開口。
他的話讓曲遷和另外一位鎮守長老都是一愣。
“偏離航道？出入聖城沒有航道，我們都是追尋冥河之舟的指引……”曲遷低語一聲，轉頭看向前方的船帆。
韓牧野抬眼看到船帆，其上的金色流光已經暗淡不少。
這是被冥河之外力量壓製的結果。
冥河之力被削弱了？
誰能做到這等地步？
韓牧野看著前方虛空之中交織的各種氣息，麵色微微凝重。
這等力量的交鋒，一個不小心就是身死道消局麵。
“轟——”
一條百丈長的枯骨之蛇竄出水麵，長長的蛇身擺動，長尾朝著船頭狠狠砸下。
黃老六一聲低喝，船頭上的羅刃等人飛身而起，手中兵器迎著那骨蛇身軀撞去。
轟鳴炸裂，碎骨飛落，幾人身軀也被撞回甲板。
抽出身來的黃老六長喝一聲，飛身衝上，雙槍左右兩邊紮在那巨蛇的頭顱，一個翻卷，直接將蛇頭擰了下來。
他再一聲高喝，雙槍甩出蛇頭，落在甲板上。
頓時，冥河之舟上一片歡呼。
“鎮熊道友確實強橫。”曲遷低語一聲，但麵色卻沒有好多少。
唯有九層之上的擺渡人才知道，船隊錯了航道位置，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亂戰不停，十八艘冥河之舟前行艱難，各艘船上的鎮守長老交流，不得不各船交替前行，以一段緩衝的空間撞開阻擋。
這讓黃老六和船上那些修行者多了些喘息時間。
黃老六倒是無所謂，可船上大多數都是戰力折損的修行者，能多修者一會，已經大大鬆一口氣。
韓牧野從九層船艙上下來到甲板上時候，黃老六他們正在那各自尋了地方修整。
馮毅和陶然老祖之前煉製不少丹藥，此時拿出來，頓時引許多人哄搶。
都是拿金珠來換丹藥。
冥河之舟很多年才有一趟，等在各處渡口的人早將身上丹藥消耗乾淨。
現在有丹藥補充，自然寶貴不得了。
韓牧野走到船頭時候，黃老六站起身來。
“怎麼，不對勁？”他看向韓牧野，麵色微微有些嚴肅。
他可是知道韓牧野的，沒有什麼事情，根本懶得來船頭。
“小心些，前方大概會有更強的異獸。”韓牧野點點頭，目光投向前方的船隊。
此時這艘船退到了船隊中間，大約還要半天時間才輪到領隊衝擊位置。
看韓牧野與黃老六並肩站在船頭，後方不少人神色都有些變化。
特彆是那些後來的修行者，幾乎都沒見過韓牧野。
“此人是誰，怎麼有資格與六哥並肩？”一位穿著半甲，頭臉滿是魔紋的大漢瞪眼低語。
“好像是當初與六哥一同來的，就是沒什麼膽氣。”另外一位老者搖搖頭，有些不屑道：“估計是這幾日被嚇到了。”
這幾天大小戰鬥不斷，船隊行進緩慢，不少窩在船艙中的修行者都走了出來。
“嗬嗬，這種人啊，真到戰鬥時候，大概又是往後縮的。”有人搖著頭，將一顆丹藥送入口中。
前方領頭的大船已經退開，讓第二艘冥河之舟衝過去。
“轟——”
借助衝力，船隊前方有了一條水道。
碎散的白骨飄散，水麵上無數異獸圍攏而至。
從遠處都能看到，那大船周圍快速被異獸覆蓋，血色的河麵也不見了，隻有慘白一片。
船上的修行者全力出手，擋住那些向著船上衝擊的異獸。
十八道風帆上的金光也一道道向著四周擴散，將那些異獸擊碎。
但這船堅持不了多久。
最前方的河麵上，一座巨大的礁石上，一頭黑色的三首異獸緩緩抬起頭顱。
三百丈的身軀已經遠遠超過了冥河之舟的高度。
三首異獸的頭顱緩緩轉向，六顆金色的眼睛盯向冥河之舟。
冥河之舟上的金色光幕直接被破碎，十八道風帆震蕩，與異獸雙目之中的金光糾纏。
異獸緩緩站起身，雙足四翅，翅膀展開，足有五百丈。
那黝黑的肉翅泛起幽光，其上有龍鱗一般的光暈。
這鱗片像極了當初羅刃送給黃老六的那一片，但明顯比那一片大得多。
異獸的實力之強，絕對能一擊掀翻冥河之舟。
“完了，怎麼會有龍雕獸在此？”一位老者麵色慘白的看著前方。
“就是那可以吞噬神魂為食，可以一擊破碎天地的龍雕？”另外一人瞪大眼睛，口中喃喃低語：“冥河之上少有能淩空飛渡的存在……”
冥河封禁力量，這龍雕獸卻能借助雙翅之力騰空。
其力量之強，難以想象。
“據說龍雕獸一次吃飽之後就會沉睡，或許……”有人盯著前方的冥河之舟，雙目之中閃動一絲精光。
或許，等前麵幾艘冥河之舟上的人吃光，就足夠了？
“吼——”
龍雕獸緩緩站起身，仿若鐵鑄的身軀透著壓迫。
緩緩張開的雙翅，鱗甲片片豎起，龍雕獸的巨口之中傳出奇異的嘯聲。
這聲音如同撕碎身軀一般的刺耳，讓人隻覺神魂要直接離體。
神魂攻擊！
方圓十裡之內，所有生靈的神魂都震蕩不易。
隨著這神魂攻擊後麵，是龍雕獸身周的鱗甲離體。
每一片鱗甲都有半丈方圓，分明就是一塊黑色的鋒刃！
數以萬計的鋒刃懸浮，急速旋轉。
這要是飛射出去，不知能切碎多少人的身軀。
十八艘冥河之舟上的冥河擺渡人身上有金色的神魂之光閃動。
他們的力量與冥河之舟牽連，又是專修神魂的，還好些。
其他的修行者已經大多數呆立在原處，絲毫不能動彈。
隻要黑色的鱗甲飛出，那就是被直接斬碎的局麵。
黃老六一聲怒喝，飛身而起。
下方水麵上，蝕骨獸衝出，將他的身軀接住。
韓牧野搖搖頭，抬頭看向前方第三艘冥河之舟。
那艘冥河之舟的船艙之巔，一架大弩已經悄悄架起。
“吼——”
龍雕獸放聲嘶吼，身周的黑色鱗甲已經旋轉到極致，破空之聲震鳴。
但它沒有將這鱗甲放出去。
他的六道目光投向第三艘冥河之舟。
“嗡——”
一道奇異的神魂之力仿佛拳頭砸向那裡。
“嘭——”
與這拳頭相對的，是一道百丈弩箭疾射而出。
弩箭與拳頭相撞，直接撕開拳頭，然後衝向前方，徑直往龍雕獸的脖頸處紮去。
龍雕獸雙翅一拍，所有的鱗甲旋轉著擋在身前。
“轟——”
弩箭與鱗甲相撞，轟然炸裂。
無數的鱗甲碎裂崩塌，弩箭也化為碎片。
下一瞬，龍雕獸展翅而起。
下一瞬，第二道弩箭飛射而出。
“嘭——”
弩箭射穿龍雕獸的一顆頭顱，將其直接爆開。
龍雕獸痛苦嘶吼，雙翅展開，狠狠一拍。
“轟——”
水浪滔天。
十八艘冥河之舟都開始晃蕩。
借著這一擊，被射碎一顆頭顱的龍雕獸遁逃而走。
直到龍雕獸離開，十八艘冥河之舟上依然一片沉寂。
這變化太快，讓所有人不敢想，不敢信。
那弩箭之強，簡直駭人聽聞。
這等強的弩箭，恐怕就是天仙強者都能一箭射死吧？
冥河擺渡人何時掌控了這等強的寶物？
此時，第三艘冥河之舟的頂上，數位鎮守長老麵色蒼白，臉上帶著笑意，又有些遺憾。
“三首龍雕獸，這若是能斬殺，我們還清所有的帳還能大賺。”一位老者麵上露出可惜之色，笑著說道。
“聖城有三萬年沒有獵殺過這等強的異獸了吧？”
“就是這散落鱗片帶回去，也能換不少金珠。”
眾人議論，又有些心疼。
兩根弩箭沒有留下那龍雕獸，還是操控不熟。
而且耗損力量太巨，三位長老聯手隻能操控一箭之力。
“那位韓道友也不知是何方人物，竟然有這等寶物在身。”一位老者看著破天弩，低聲開口。
所有人轉頭看向河麵上駕馭蝕骨獸衝殺的黃老六。
黃老六沒能上前與龍雕獸一戰，有些鬱悶，此時在河麵上衝上，將那些散亂的異獸都砸的肚皮翻白。
一眾冥河之舟上的修行者都開始歡呼。
韓牧野微微搖頭，目光投向龍雕獸飛離的方向。
那個方向的氣息，很亂。
透著凶煞。
冥河之舟上灑落一道道的金光，將龍雕獸的破損鱗甲都收攏起來。
這些能在冥河之上漂浮的鱗片每一片都是寶物。
等所有的鱗片都撈起來，所有的冥河之舟緩緩前行。
或許是擊傷龍雕獸的大弩威懾，再往前的道路上圍攻的異獸少了些。
三天之後，閉關修行的韓牧野霍然起身。
“老祖，你們小心些。”他低喝一聲，一步踏出，直接落在甲板上。
前方天地之間一團灰黑的氣息急速而來。
“六哥，回來。”站在船頭，韓牧野高喝，身上氣血開始緩緩凝聚。
還在前方衝殺的黃老六渾身一震，毫不猶豫，引著蝕骨獸轉身便衝回冥河之舟上去。
“什麼情況，六哥竟然這般聽他的？”
“那人是誰，敢這般跟六哥說話？”
附近兩艘冥河之舟上的修行者都看向韓牧野。
這幾日黃老六的名聲已經傳遍十八艘冥河之舟，能駕馭蝕骨獸橫行河麵的強者，誰不敬佩？
憑什麼一個平日見都沒見過的家夥，敢與六哥並肩而立？
韓牧野雙目之中閃動的金光已經仿佛要透出，身上壓抑的氣血力量也慢慢翻湧。
“六哥，如果冥河之舟守不住，你就帶老祖他們離開。”
韓牧野的話讓黃老六一愣。
連冥河之舟都可能守不住？
前方之敵竟是強大到這等程度嗎？
他點點頭，深吸一口氣，低聲道：“你小心些。”
黃老六知道自己的戰力無法與韓牧野相比。
能在仙界縱橫的韓牧野實力完全不是自己能想象的。
連他都鄭重對待的強敵，必然是可怕到極點。
韓牧野抬頭，看向不遠處的一艘冥河之舟。
船艙之頂已經架起破天弩。
但此時船艙中的一眾冥河擺渡人卻是麵色慘白。
他們感應到了冥河之舟傳遞來的恐懼。
那是冥河之力被斷絕，無能為力的絕望。
“到底是什麼力量，會連十八艘冥河之舟都傳來恐懼？”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低語，雙目緊盯前方。
那裡隻有血色河水與沉寂的雲天，什麼都看不見。
但此時的所有船帆都在輕輕動蕩。
“要不，我們掉頭？”一位冥河擺渡人沉聲說道。
“掉頭？”站在最前方的老者搖搖頭，“來不及的，周圍的水中暗礁密布，船速無法太快。”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道：“最強防禦，希望能頂住。”
十八艘冥河之舟上的風帆全部升起，十八道風帆上的金光閃爍，連成一線。
金色光罩升起，將十八艘冥河之舟化為水上之城，裹在其中。
這一幕讓所有的修行者都呆住。
從坐上冥河之舟到現在，還沒有見冥河擺渡人全力激發冥河之舟力量。
這是怎麼回事？
“嗡——”
就在光罩升起的刹那，震蕩之聲響起。
無儘的金光從遠處天地撞來。
隻是一個衝擊，升起的光罩就轟然破碎。
天地之間，一道渾黑的身軀壓下。
“是，是龍雕獸……”有人驚駭的低語。
是龍雕獸。
但不是尋常的龍雕獸。
那龍雕獸有六顆腦袋，三對翅膀。
雙足長爪透著撕裂天地的寒芒。
展開的翅膀萬丈，將天穹完全遮蔽。
“六首龍雕獸，當初大長老都未能壓服的異獸，完了……”九層的船艙上，當先的老者目中透出絕望。
這等異獸之強，聖城恐怕都難以抵擋，何況他們十八艘冥河之舟？
一位身穿青袍的老者低喝一聲，一步踏出，身上金光迸發，拉動破天弩。
他身側數位冥河擺渡人衝上，與其一起以神魂之力將大弩拉開。
“咻——”
百丈長弩箭射破虛空。
弩箭雖強，卻傷不了六首龍雕獸。
那是超越了所有人認知的強大異獸。
“嘭——”
龍雕獸隻是抬起前爪一拍，便將弩箭拍碎。
前方站在的老者搖搖頭，絕望低語：“完了……”
龍雕獸雙爪收回，然後六個頭顱同時張開嘴。
“吼——”
肉眼可見的金色光波震蕩而出。
冥河之舟上所有的風帆直接炸裂！
所有的冥河之舟“嗡嗡”震響，好似要碎裂。
船上所有人都好像被重錘錘擊在頭頂。
無數人頓時一口鮮血噴出，身體癱軟在甲板上。
這神魂攻擊比之前那三首龍雕獸不知強橫多少，如果不是十八艘冥河之舟上的船帆擋住絕大多數力量，船上沒有幾人還能存活。
黃老六也是麵色一白，悶哼一聲。
他背後魔道聖像升起，八臂揮舞，一拳一拳擊出，好似撞擊在鐵壁上，傳出“蓬蓬”的震響。
每擊一拳，他的腳步就微微後退一步。
天穹之上，六首龍雕獸三對翅膀展開。
六顆頭顱之中的目光從破天弩之上轉過，落在黃老六身上。
甲板上，羅刃等人驚呼一聲：“六哥小心！”
被這等強橫的異獸盯住，恐怕一個神魂攻擊就直接殞命！
但龍雕獸目光才落，卻是緩緩轉離。
所有目光彙聚，全在黃老六的身旁。
“吼——”
嘶吼之聲中，透出挑戰之意。
“是他！”
“他，那六首龍雕獸為什麼會看他……”
“不可能，難道他比六哥還強？”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黃老六身旁。
身穿青袍，背著黑色魔劍，臉上覆蓋半截麵甲的韓牧野一步踏出。
他的腳，踏在空處，一步一步，如同登上天梯。
“冥河之上淩空虛渡，這，這是在做夢嗎……”
九層船艙之上，有人茫然呢喃。
這連冥河擺渡人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怎麼會發生？
“你是要挑戰我？”韓牧野緩緩開口，雙目之中透出凝聚的戰意。
“好，給你個機會。”
“看你有沒有資格讓我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