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學什麼？
孫無懼麵上露出一絲茫然。
“那個，前輩，不，師父，我想，變得更強。”深吸一口氣的羅坤看向韓牧野，忐忑開口。
“我，”孫無懼搖搖頭，低聲道：“我想長生。”
長生。
羅坤轉頭看向孫無懼，一時間有些呆愣。
這世上，有長生這說法嗎？
“變強，長生。”韓牧野點頭道：“這並不衝突。”
“不夠強，如何長生。”
“既然長生，自然是恒強。”
韓抬起手，韓牧野身前的劍池之中水光閃耀。
這是天地力量被引動，散發出讓人驚懼的無上之力。
這一刻，此方世界無處不震動。
孫無懼和羅坤在劍池修行了十年。
十年之後，羅坤回轉玄秦，孫無懼則是坐鎮天唐劍池，接了韓牧野的天唐供奉之位。
韓牧野飄然乘舟而下，入墨楚。
孤舟清河，漫無目的。
直到小船停靠在一個小漁村。
漁村之外，一群孩童圍在一個半丈長的小木舟邊。
“徐覺，這太危險了。”
“是啊，世上哪有能不靠帆和槳前行的船？”
孩童們都在焦急勸阻那小舟上的十一二歲少年。
可少年不為所動，抬手拍在小木舟的船尾位置。
船尾上，“咯吱”的木頭撞擊聲傳出，然後小船下方的木葉旋轉，將小船往河中心位置推送去。
小船速度不快，但這是真的沒有用風帆，也無人劃槳搖櫓。
“真的，不用船槳……”看著悠然坐在船頭位置的少年，那些孩童都是激動高呼。
“徐覺，好厲害。”
船頭的少年站起身，麵帶笑意，伸開雙手：“看到了吧？我徐覺要成為這世上最強的工匠——”
話才說完，小船晃蕩，他整個人“嘩啦”一聲跌落在大河之中。
“快救人——”
“完了，徐覺是個旱鴨子！”
……
當徐覺醒來時候，已經在一艘小船上。
前方，身穿青袍的韓牧野手中握著個青竹的魚竿，悠然垂釣。
“徐覺多謝先生救命。”
翻身而起的徐覺向著韓牧野躬身。
韓牧野轉過頭看他。
這一眼，似乎能看透他的神魂。
“你很喜歡這些工匠之術？”韓牧野伸手指向小船邊掛著的半截木舟。
那是木舟的後半截，上麵還牽連著幾片木葉。
徐覺點點頭。
“好，”韓牧野看著他，輕聲道：“我送你去墨楚書院，讓你拜在神匠屈天揚門下。”
“一甲子，如果你能成為新的神匠，就往天唐劍池來尋我。”
輕舟前行，韓牧野傳授了徐覺一些修行手段。
三個月後，韓牧野飄然離開墨楚皇都，遊走四方。
徐覺在墨楚書院修行，在墨楚第一人，神匠屈天揚座下修習機關之術。
三十年後，玄秦大軍席卷天下。
玄秦九皇子，玄秦戰神羅坤領百萬大軍橫掃天唐。
天唐大軍節節敗退。
天唐供奉孫無懼出手，與羅坤在劍池一戰，最終孫無懼重傷而去。
天唐半境覆滅，供奉孫無懼護皇孫往墨楚。
十年之後，玄秦大軍兵發墨楚，大軍與墨楚和天唐隔江相對。
這一戰，墨楚新一代神匠徐覺大展神威，一百艘鐵甲無風戰船出擊，將玄秦百萬大軍撞落大江。
已經繼承玄秦皇帝位的羅坤大怒，親率十萬玄秦鐵騎，奔行五十萬裡，踏江而至。
孫無懼與徐覺聯手，擋不住玄秦大軍，擋不住戰力滔天的羅坤。
但這一戰在一天之後，被逼停。
數位淩空飛渡，號稱來自淩霄天宗，自稱煉氣士的人出手，將羅坤擊傷，然後帶走孫無懼和徐覺。
羅坤為阻止這些煉氣士帶走孫無懼，全力出手，卻最終不敵，重傷而逃。
沒有羅坤鎮壓，玄秦大業崩塌，國中烽煙四起。
“師尊，我錯了。”劍池之前，羅坤一身殘破鐵甲，躬身跪拜，以頭觸地。
“哦？”不知何時到來的韓牧野淡淡道：“你說，你錯在哪？”
羅坤抬頭，雙目之中仿佛要透出火焰：“我錯在未成至強，未得長生，卻已經狂妄而不自知。”
“無懼所求的長生，才是真正的大道。”
先長生而後無敵。
卻不是先無敵後長生。
欲無敵，便需斬儘無數敵。
這個過程，步步艱辛。
“其實，你也不算錯。”韓牧野搖搖頭，目光投向遠處。
“錯在，你還不夠強。”
羅坤躬身，高呼一聲：“求師尊救無懼。”
“此生，他是我唯一的兄弟。”
抬頭，他看到韓牧野看著自己。
韓牧野的目光之中仿佛有穿越無儘時間與空間的力量交錯。
羅坤似乎從這目光中看到了什麼，領悟了什麼，可當他想要看清楚時候，又仿佛被迷霧遮蓋。
“走吧。”
韓牧野低語一聲，抬手，萬千劍光閃耀，從劍池飛出，化為一道千丈劍龍。
韓牧野飛身踏在劍龍的頭頂，伸手引羅坤落在身後，劍龍發出長嘯劍吟，衝霄而去。
長龍橫貫天地，從劍池到東海，直到東海之畔。
整個天下都被這一幕驚住。
“天劍前輩！”
“是天唐供奉，還有，玄秦皇帝——”
無數人抬頭驚呼。
“世上，真的有仙人嗎……”
這一次，是所有人最近看到仙人。
那橫空的長劍上站著的，可不就是仙？
“轟——”
無儘劍光撞開了一道天地屏障。
東海之上靈光閃耀，有仙氣翻湧。
“何方妖邪敢衝撞我淩霄天宗？”威嚴的聲音響起。
無數身穿金甲的戰將禦空而至。
劍光長龍一個咆哮，金甲戰陣崩碎。
韓牧野抬手，一柄長劍落在手中。
他隻一揮手，劍光就將前方的海麵斬開萬丈狂瀾，劍光蔓延百裡不散。
這一擊，讓殘存的金甲戰將全都戰栗後退。
一路而來，羅坤已經被韓牧野的手段驚住。
可是此時，他方才明白，自己還是將自家師尊低看了。
這是世間不曾見的，仙的力量！
“連我的弟子都敢擄走，你們淩霄天宗不需要留了。”
韓牧野的聲音響起。
一人一劍。
劍光每次揮灑，都激起天地碎裂。
三千裡，一座孤島之上，金光化為光幕，光幕下是一座綿延的大殿。
韓牧野雙目眯起。
那大殿之前，斷去雙臂的徐覺跪坐。
“師尊，無懼師兄，他，被——”徐覺一口鮮血噴出，身體癱軟在地。
韓牧野雙目之中閃動殺意，一劍刺出，麵前阻擋前行的光罩直接碎裂。
“惡徒——”
“我淩霄天宗乃是此界執掌，威嚴不容侵犯！”
“祖宗在上，我淩霄天宗道統傳承千萬年，今有惡徒肆虐，我等誓死——”
一道道身影衝向韓牧野，衝向劍光長龍。
慷慨赴死，好似求速死。
韓牧野手中的劍沒有絲毫停留。
一劍，便將這些身影與後方的大殿一起斬碎。
什麼仙，什麼人，都不過一劍而已。
斬碎大殿，他微微一愣。
那大殿之中，一尊三丈高的大丹爐，丹爐之上仙光繚繞。
“五行爐……”
這與他手上執掌的五行爐何其相似？
當初的無支祁就是被壓在五行爐之下。
羅坤飛身而起，一腳踢翻那丹爐。
丹爐之中，一團淡紅的光暈跌落。
“師尊……”
孫無懼的聲音從那光團之中傳來。
“無懼！”羅坤咬著牙，緊盯隻剩下一團光的孫無懼。
“師尊，我終於明白了。”孫無懼的虛影從光團上浮現。
他看向羅坤，然後看向落在身前的韓牧野，輕聲道：“長生，其實並非我所求。”
“我，是想做個人的。”
抬頭，他看向天際，麵上露出笑意：“做人，真好啊……”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他的身影緩緩散去。
“師尊，求你救無懼！”羅坤慌亂的看向韓牧野。
遠處斷去雙臂的徐覺也是麵上露出急色。
“你們都想救他？”韓牧野看向羅坤和徐覺。
兩人連忙點頭。
韓牧野抬手，一顆金色的珠子落在掌心。
天淵珠。
此方世界已經沒有了天淵珠。
韓牧野攥起拳頭，天淵珠崩碎，其中力量散發在天地之中。
這道力量灌注，本來消散的孫無懼身影好似凝實了一些。
韓牧野抬手，無數的天淵珠出現。
“這些天淵珠交給你們。”
“能不能讓他活下來，也看你們。”
韓牧野輕語一聲，身形消失在原處。
羅坤和徐覺看向麵前的那些天淵珠，又看向隻剩虛影的孫無懼。
三百年，韓牧野都未歸來。
但這方世界的天地之力卻在不斷變化。
五萬顆天淵珠融入世界，讓這世界重新運轉。
一百年前，東海原淩霄天宮舊址，出現一座靈池。
百年後，靈池之中締結出上百株青色蓮花。
再五百年，此方世界已經成為璀璨之地。
從東海傳出的修行之法，讓此界之中出了許多的修行者。
煉氣士傳承也再現。
當韓牧野重回淩霄天宮，他看到了孫無懼，羅坤，還有徐覺。
此時的孫無懼，身背長劍，一身銀色戰甲，麵容俊朗。
羅坤則是滿身黑甲，身上氣勢如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