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那兩千多畝紅薯,在周邊幾個村子社員們的眼裡,柳河大隊的日子如今過得那叫一個富足。
所以,過來說親的、見話的,一直絡繹不絕。這個年月也不講什麼定不定親了,甚至彩禮錢都可以不要,給女方幾十斤紅薯就能得到一個大姑娘。
聽著好像跟買賣交換似的,讓人心裡覺得不那麼的舒坦,可在樸實的老百姓眼裡,把自己閨女嫁過來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兒,閨女來了這邊就有了口糧,再不用挨餓,家裡一大家子有了那幾十斤紅薯,也能好好的把這個年給熬過去,一舉雙得的事兒!
臘月前後幾天,柳河大隊開始進入結婚的高峰期,臘月初八之後,幾乎每天都有人結婚,有的甚至婚期撞到了一起,比如臘月十二這天,因為是兩個雙數,很吉利,隻一隊就有兩個年輕人結婚,一直持續到年二十九,村裡都熱熱鬨鬨的,時不時的就能聽到霹靂吧啦的鞭炮聲,偶爾還能聽到吹奏嗩呐的聲音。
為了吉慶,基本上每家辦喜事都會準備點喜糖,到了村口看見一堆圍觀的大人和孩子,說著喜慶的吉利話,就先放一小掛炮,然後順勢撒上一把喜糖,你喜我喜大家同喜了。孩子們放了假,就愛聚在村口玩,一聽到鞭炮聲響起,就你追我趕的鑽到迎親的隊伍裡,撿喜糖和喜炮。當然不可能全是糖塊,一把花生瓜子裡夾帶兩塊糖就算不錯了,就這,在這個時候已經顯得尤為的不容易,新娘那邊送嫁的人眼看著都心疼的不行。
大燦放了假,剛開始還能專心致誌的在家裡學畫圖,後來就開始時不時的走會神,林穀雨乾脆把他的紙和筆收了,“出去跟朋友們一起玩一會兒吧,想學等下午或晚上安靜了,你靜下心來再好好學。”外麵劈裡啪啦不停的響,小孩子激動的老是嗷嗷叫,這對正處於貪玩年級的大燦來說,誘惑力太大了。
孩子們樂了,大人麼煩惱可就比較多了,同一個姓兒的,平常相互走著禮,不能說今年日子難過就給突然斷了,這可不地道。人家今年辦喜事兒誰要是不送禮,就看吧,輪到自己家,無論以後日子有多麼好過,人家也不會來,兩家的關係就這麼著迅速的冷淡下來。
但是呢,一下子出現這麼些個紮堆兒結婚的,都要送禮金,也不是一筆小數,這可就把一大群人給難為死了。
王秀娥就嘟囔:“過了年大正月的再辦能有啥區彆?非得趕到年前這一會子了?”到底是過年,家裡多少總得有點準備,另外上墳要用到的紙錢、鞭炮這些個都省不了,“哪一樣不用花錢呀?彆看就為那麼一天,開銷可大了。”
前後是沒差幾天,可誰家都想娶個新媳婦兒過年,最好新年就能添丁進口,可不都愛趕在這段時間了。
柳光耀這個大隊長,那是每戶家裡辦喜事兒都要邀請他去參加的,都是一個村的,除非是兩家鬨掰了不說話,一般人家通知到了,就都會去沾沾喜氣。
王秀娥歎了一口氣:“可咱總不能空著手去吧?去人家家裡白吃白喝那可不像個樣子!你們大隊長他也乾不出這種事兒。”
是!多少得帶點東西過去才是個意思。
“之前幾年,我們家都是送禮金,關係遠一點的,三毛、五毛都行,關係近一點的,差不多都是一塊,不算多,也不算少。”
那可真不少了!像今年結婚這麼密集的,不說一塊了,就是給五毛的禮金,那也得十來塊錢出去了!
王秀娥煩惱的可不就是這個,“真要這麼送,我們一家子日子都不用過了,餓死得了!”
這就是身在高位的煩惱了,大家夥都想跟大隊長處好關係,那麼家裡有什麼喜事兒不可能不邀請他,人家不但邀請,而且一般還會把他奉到主位或者比較重要的那一桌上。在村裡這種鄉性很重的地方,他要是不去呢,人家就會覺得大隊長看不起人,可要是都去吧,就是王秀娥現在要麵臨的難題。
這種鄉性到底好不好,不好評論,任何事情的存在必然有它的道理,林穀雨此刻慶幸的就是得虧自己是個十八線開外的小官!另外就是慶幸老柳家好多年沒跟人走禮了!
她不管工分這一塊,社員們沒必要來恭維和討好她,老柳家不跟人走禮,禮尚往來,人家家裡有喜事兒一般也不會過來通知她,很多關係遠一點的就跟普通社員沒兩樣了。
要不,她現在估計就跟王秀娥一樣苦惱了!
不過,到底自家分家出來單獨過了,小家的一些人際關係也得開始建立起來了,所以,也不是所有都不用去,關係近一點的像之前結婚的柳東旗,關係沒那麼近但處的比較好的像虎子,林穀雨家就得去送禮。
虎子的婚禮比柳東方那時候結婚還要簡單,沒有賃轎子,虎子跑來借了自行車,騎著一輛自行車把新娘子給帶進了門,在這個時候已經算是倍有麵兒的一件事兒了。
新娘子大概是第一次坐自行車,緊張兮兮的拽著虎子的衣角,下車的時候很是小心翼翼。臉頰抹的紅撲撲的,嘴角帶著笑,身上穿的雖然是舊衣裳,可洗的很乾淨,還是討喜的大紅色,兩條麻花辮上係著紅頭繩,喜氣洋洋的,能看出來女方家庭儘可能的體麵的把自己閨女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