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明拿著鑰匙,又打開了一隊食堂滿是斑駁的木門,一年多未踏入這裡,裡麵塵土飛楊,陳舊的氣息迎麵撲來,放眼一看,哪兒哪兒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窗欞邊灶台上隨手一摸,滿手便是黑乎乎的。
得!先把衛生打掃起來吧,直接掃地是不成的,像這樣的情況,最好是先灑一遍水,把浮塵給壓下去,然後稍微陰乾一點再開始掃地,事半功倍。桌子和板凳都堆在屋子後牆,壘的老高,搬下來一一擺好,然後一人拿一塊抹布全都抹上兩遍,忙活了一下午,才打掃得像個食堂的樣子。
之前的鐵鍋是專門鑄的,尺寸比社員家裡用的大多了,誰家裡也用不上這麼大的過,因而這會兒還在,不過生了一層暗紅色的鐵鏽,去鏽廢了很大的功夫······把鐵鍋往灶上一放,再拿和好的濕泥在鍋邊上糊了一圈,確保燒起來的時候不會跑煙跑氣,這就成了。
今下午來幫忙的都是各家的主婦,管著自家吃飯的事情。
柳文明就說:“就按大隊長說的那樣,咱們這食堂如今就是做個樣子,大家夥兒自己在家蒸好窩窩頭,裝到碗裡,自己做好標記,拿過來大灶上給熱一下,然後該怎麼吃就怎麼吃,拿多來多少就吃多少,任誰也彆想占彆人家的便宜,當然了,這樣也能確保咱們誰都不會吃虧······”
好些個人就問:“那食堂的活兒安排哪幾個人乾呀?”
要是按照如今的安排,不過就是添點水燒把火的事兒,輕輕鬆鬆一天的工分就到手了,多的是人眼饞食堂的活。
可惜,她們都想多了。
不乾活,還想白得工分,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柳文明就道:“誰也不安排!不過是餾了窩窩頭,家裡五六歲的小丫頭都能乾的事兒,你們還想靠這個掙工分?想的倒美!以後就不安排誰專門在食堂做飯了,大家夥輪流來。”
“那工分哩?”這才是大家如今最關注的問題。
“做飯不算工分!”柳文明道。看見一堆人立刻露出極其失望的表情,又補充道:“這不是個長期的活兒,一個人說不定就能輪一次,就不計工分了,不過輪到誰做飯那天可以早下工一個小時。”
這還差不多。
林穀雨心裡就“嘿”了一聲,這麼湊合,看來還真是沒打算長辦下去。
也是,彆說做飯簡單,幾百口子,飯量又大,沒有機器,和麵、捏窩窩頭,擀麵條,隻靠兩個人也能把人給累的不輕,王秀娥和趙小果早就抱怨說乾的夠夠的,這一回倆人都沒露頭。
以前是夏忙半個月,秋忙四十天,社員們加班加點披星戴月的才能及時的把莊稼給收回來,再把地給種上,公共食堂之前能節省時間,社員們當然喜歡;但如今有了拖拉機,那玩意兒可比人能乾多了,隻要有油,就能一天不停的“突突突”,自然而然的,夏收秋收就不再需要像從前那樣死命的擠時間,大鍋飯再省事兒,到底不如小鍋飯貼合自家的口味,精明的家庭主婦隨便一想,多半都願意自己做飯自己吃。
至於說,做飯的時間成本這種東東,在這個年月,根本就不存在。
農村社員們啥都不多,就閒時間多,以後世的眼光來看,或許覺得這樣有點可悲,可做飯乾家務是如今大多數婦女人生價值的一種重要體現,她們也樂在其中。
再過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農村裡也不乏這樣的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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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陽公社農村社員最近流行一句口頭語:村哄鄉,鄉哄縣,一直哄到guowuyuan。這一次,中yang工作組的領導要到西陽公社來,西陽公社會不會當麵哄瞞中yang來的工作組呢?屏南縣又敢不敢呢?
以王明德的個性,十之**他是不會的。柳東睿對這個人的評價是:雖然有投機心理,可這人至少還有底線,不是個純粹的壞人。
林穀雨對這個人的觀感還是很複雜,不好的事情他直接或間接的辦過不少,好的事情他也沒少乾,很是讓人一言難儘。
柳東睿搖搖頭,說人並不是一成不變的,王明德的態度就一直在變化,“五八年五九年那會兒有多少人靠放高產衛星升到縣裡、市裡甚至省裡,”可以這麼說,膽子有多大,升的就能有多快,“王明德很早就參加革命了,在屏南縣沒幾個比他資格還老的沒幾個,可他卻這幾年一直在西陽公社書記的位置上沒有動,你仔細想想是為什麼。”
還能是為什麼!既然資格夠老,那就隻能是工作上沒出成績或者出的成績沒有讓上麵的人滿意唄!
工作上的成績王明德並不缺,隻組織籌辦集體農莊、西陽人民公社這一點,就是多少人都比不上的,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那可是在主席同誌麵前都有名號的。